山海有归处【CP完结+番外】(64)

作者:秦世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嗯。冯太太好。”何峦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给自己打招呼,但仍客气地回了礼。

女房东姓冯,是个老寡妇。她今天穿着赭色的毛线裙,外面套了一件毛皮袄子,袖口用丝绒套子紧紧扎住,免得做活时弄脏。何峦正提着菜往楼梯上走,老太太在下边叫住了他:“你姓何对吧?”

何峦疑惑地回过头:“是的,我姓何,您有什么问题?”

“你爸爸被车撞死了。遗体已经被医院收走了,派出所早前过来了一趟,我说这家人就只有你一个了。”老太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把你的电话留给了警察,他们通知你了吗?”

紧接着便是长长的沉默。寂静的院子里,雨水敲打着葡萄藤、木香花和野蔷薇,铁架棚子下边摆满了月季,此时也变得湿漉漉、脏兮兮的了。何峦还没想明白这就是怎么回事,女房东好心地把医院的名字和派出所地址告诉了他。何峦捏紧了伞柄,冰凉的雨水直往他衣领和脚踝里钻,他冲房东太太笑了一下:“警察给我打过电话了。”

年迈、清瘦的老太太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之后便不再多说了。她点了点头,送了些祝福的话,回过头去继续对付起桌上的手工艺品来。何峦快步走上楼梯,把买来的菜放在灶台上,拍掉身上的雨水,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4:13。何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背包,重又撑着伞走下楼梯,在雨中快步往派出所跑去。

撞了人的司机一直留在派出所里,何峦到那儿的时候还不到五点,两个民警接待了他。一番问讯、打证明、协商赔偿事宜流程结束后已是晚上八点,何峦背着包由警察送出去,雨仍没有停歇的意思。空气冷得人打颤,这不知是第几场雨了,再下一阵子就该是冬天了。

何峦胸闷得厉害,父母先后离世,这下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在人行道上走着,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路灯和车灯像流水一样在他脚边流淌。他收了伞,在候车厅的椅子上坐下,大口喘着气,忽的一下便泪流满面了。他还是无法接受现实,他还没想好未来要怎么过,现实一下就把他击倒了。

独自坐了会儿,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但他不想上车,也不想回家。何峦掏出手机来翻看通讯录,爸妈的号码都用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寻找着,最后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陈巍了。

他给陈巍打了个电话,不用等太久那边就有人接了起来:“天哪,老何,你居然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儿吗?是不是要回来和我一起住了?”

何峦抹掉眼泪,捻了一下手指,把声音放平后说道:“没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陈巍正别着耳机在做臂力锻炼,闻言他把杠铃放下去,擦了把汗水后将通话转接到手机上:“你的声音怎么回事?老天,你怕不是在哭,是什么人把你欺负成这样的?”

“没有的事,心情不好罢了。最近天冷了,有点感冒。”何峦一边哭一边擦眼泪,站起身来在高出路面的站台上徘徊了两圈,背过身去免得让陌生人发现自己在哭。

“瞎说,谁感冒了说话还倒抽气?你准是哭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跑过去找你了!你看,我已经在准备穿鞋了!”

陈巍只听得隔了好长一段雨声后何峦才说:“巍巍,今天我爸妈都去世了。”

“我的天哪!不是吧兄弟?”陈巍心上一抽,反射性地捂住嘴,拎着毛巾走出训练室,“我就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阴雨绵绵的鬼天气里必定没好事。你站在那别动,我换件干净衣裳就来。”

“你来做什么?别这么激动。我只是想——”

“不用说了,我已经让星河追踪到你的位置了。你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等我,当面说比手机里说更方便。”

没等何峦再说话,陈巍很快地挂断电话。他换上干净衣服,披上外套把拉链拉到最高,带上房卡和橘黄色蜡笔小新背包走出了门。他去机动车管理处申请借用了一辆牧马人,开车驶出了时间局的南二门,几分钟后便来到了何峦所在的那个公交站。

陈巍把牧马人停在车站后面的临时泊位里,下车后打着伞快步走过去,见何峦淋了雨,半边衣服都湿透了。候车站虽然有雨棚,但雨势大了什么也遮不住,积水哗哗地从站台下流过。

“雨这么大,你身上都湿了!”陈巍过去撑伞替他挡掉斜风吹来的雨水,“快跟我来,我开了车,到车上去坐着也比在这儿好!”

何峦比陈巍高一个头,陈巍抬手薅了薅他头发,把水珠甩干。待到拂去他衣上的毛毛雨水时,手心立刻冻得又麻又疼,陈巍捏了捏手掌心,胡乱在自己裤子上擦拭了一通。

“你跑来做什么?”何峦问他,两人一同往车站外走去,“你腿上的伤好全了吗?大风大雨的日子再这样乱跑会得风湿的!”

陈巍抱着他的肩,免得他被雨水淋到:“你都伤心成这样了还有工夫来担心我,这点小伤小痛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过了马路,何峦不放心陈巍腿上的伤口,让他坐副驾驶,自己来开车。陈巍上车后把雨伞丢到后面去,伸手撩了一下何峦鬓边打湿的头发,注意到了他红透的眼睛,一看就是痛哭了一番的样子。陈巍知道他心里难过,出了这种事心里如何会不难过!何峦抓紧了方向盘,陈巍说:“别哭了,有伤心话就跟兄弟说。咱们先回家,把湿衣服换掉,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回我家吗?”

“当然了,你的衣服不是都在家里吗?”陈巍说,“走吧,回家去,我也可以陪陪你。你吃饭了没有?”

何峦摇摇头,把车开出了临时泊位:“没吃。一整天都在忙碌后事,没时间管这些了。你呢?没吃的话我回家给你做。”

陈巍嘿嘿一笑,何峦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心里稍微轻松了点。他们把牧马人停在巷子外头的小停车场里,然后一同往家里走去。院门里静悄悄的,女房东恐怕早已歇下了。何峦带陈巍上了楼梯,顺便把几盆菊花往屋檐下挪了挪,免得它们吃太多雨水。何峦把两人的伞撑开来晾在阳台上,让陈巍换下了湿衣服,带他去自己的房间里坐会儿。

何峦洗了菜,再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下锅煮了两份面条。两人一块儿坐在餐桌前吃了顿简单的夜饭,陈巍吃得津津有味,解决完了面条后还喝掉了半碗汤,直到把菜叶都捞干净了才罢休。

“你的父亲是一直都这样吗?”弄完家务、洗了热水澡之后两人坐在何峦的房间里,陈巍一边翻着照片一边抬眼问坐在对面的何峦。

“在2010年之前,我父亲一直在西藏当兵,是边防军人,断然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他的惊天巨变是在2010年之后才有的,也就是退伍之后。”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陈巍把热水杯塞进何峦手里,“是后遗症吗?比如长期在军队里过艰苦的生活,退伍之后无法适应正常世界?执行员有很多就会这样。”

“我想大概不会是这样。十年前他出过一次任务,好端端地去,浑身是血地回来。他受了重伤,一直在301医院里秘密治疗。出院之后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强壮、结实,仿佛那些重伤根本没把他怎么样,着实令人惊奇。但自那之后他就开始酗酒、堕落了,经常不回家,家事也不过问。不过好在他没把我和我妈怎么样,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天。”

陈巍皱紧了眉头,在心里暗自思考,问道:“还有这种事?听着很像是战争后遗症。他出了什么任务呢?”

何峦捧着水杯不住地打寒噤,陈巍给他披了一床毛毯。何峦拢了拢毯子,把手放在膝上:“我不知道,这些都是国家机密,我这种普通人怎么会知晓。不过他那阵子回北京来过,待了一两天就跟随部队离开了,他没说去了哪里,只叫我安心等他回来就是。”

照片被陈巍拿在手里,他一张一张翻看,照片上的男人确实威武不屈,有一副庄严之相,是个光看上一眼就要肃然起敬的男子汉。陈巍琢磨了一阵,把那些照片合拢:“你是怀疑父亲的转变与他出的那次任务有关对吗?”

“啊,是的,我很难不这么想。”何峦点点头,望着窗外的簇簇灯火,“人之所以会改变,那一定是因为经历了非比寻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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