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去看书吧。”息宁神情疲惫,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摆了摆手,示意顾飞鸟可以走了。
顾飞鸟向着门口那边大步迈了一步,脸还扭过来冲着息宁:“真的没有事情吩咐我了吗?也不生气了?那我真的走了?”
“没事了,你回去吧,我想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下。”息宁仰头靠在椅背上,像个小老头一样闭目养神。
顾飞鸟的悲伤来得快去也快,得了可以离开的信号,立刻拔腿往外跑,这撒欢的架势,一点看不出来这个人几乎连着几天都颠簸于路途,期间还跟人打了一架。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息宁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本来顾飞鸟他们回来之前,他一直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急得像热锅上乱爬的蚂蚁,迫切想要知道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平安回来了,还松了口气,那为什么刚刚看着顾飞鸟,突然就这么生气,还把她凶了一顿?他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潜入戛灵山杀死肖王爷,重创了戛灵山,还救了七个孩子,他们本该得到夸奖的。更何况顾飞鸟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他不是不知道,也早有了比现在更糟糕的设想,按理来说,他不该对这件事感到大惊小怪。
息宁越想脑子里面越乱,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就不是爱生气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反常,又想不通这种反常的源头。
息宁从椅子上起来,想回床上躺下,跨出门槛的一瞬,他依稀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顾飞鸟了,可是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就算是想起来,现在喊顾飞鸟回来也来不及了。毕竟后天也要去致成馆,想起来了再说吧。告诉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息宁和衣而卧,闭上眼睛。
忽然觉得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息宁爬起来挪开枕头,那里放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竹笛,竹笛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没有落款,看字体应当是烟写的,她的字落笔时总觉得有几分杀意,写出来的字总是凶巴巴的,内容倒是简简单单五个字,“以此贺生辰”。
息宁这下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情忘记告诉顾飞鸟了。
落青云
顾飞鸟毕竟已经习惯了穿男装扎高马尾,早上一起来就熟练地换好了一身衣服,可是想到是要去见那群孩子,她还是把裙子换上了,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
之前说过再也不踏进辛址家一步,顾飞鸟站在门口,还真就不打算进去了,敲了门之后,她就往后退了一步,等人出来见她。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小女孩,穿着一条完全是这个年纪会喜欢的颜色格外浮夸的小裙子,满脑袋扎着五颜六色的丝带,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不输顾飞鸟,两个人对视一会,小女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大叫一声:“啊!你是那天那个姐姐!”
顾飞鸟点头。
小女孩又大叫一声扭头跑回屋里,大声喊着辛址姐姐辛址姐姐,喊得屋里/又探出来了五个脑袋。辛址挨个拍拍她们的头让她们回屋里去不要大呼小叫的,然后走到大门外,顺手把门带上了。
“她们在你这里,看样子过得不错。好在现在年纪小,眼前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疼也能很快就忘了。”顾飞鸟冲辛址笑笑,“这才六个,还有一个呢?”
“你问的是‘大姐’?她昨天晚上就走了,走之前,她跟我说,她还有想自己一个人去做的事情,只告诉了我她叫占微。告诉我将来或许可以在什么地方听到她的名字。”
顾飞鸟点点头,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她看向一边的大门,语气悠悠:“有时间的时候,也让她们多看看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都可以跟我开口。可能我这么说你不会很愿意听,既然她们现在都在你这里了,如果她们愿意,她们也值得拥有跟复国截然不同的人生,也该试着给她们一个可选择的未来,让她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你也一样。”
辛址看着顾飞鸟,嘴唇颤抖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被顾飞鸟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猝不及防地,辛址伸出胳膊,抱住了顾飞鸟,顾飞鸟愣了一瞬,然后笑起来,也抱紧了怀里的辛址,像抚慰一个哭泣的婴儿一样,轻轻拍了拍辛址的后背:“不管怎么样,当你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永远可以来找我。”
突然,背后的门吱呀呀开了一条缝,几只小眼睛从上到下整齐地贴在了门缝上,辛址顿时红了脸,松开顾飞鸟,大步走回去把门又重新关上了。顾飞鸟在她后面咯咯地乐,看辛址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歪着头冲辛址十分滑稽地挑了挑眉毛:“我还要回家看看书呢,明天有测验,皇帝要亲自看我的卷子检查我的学习情况。你要是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可回去啦?我回去啦?我真走啦?你真不说吗?”
辛址深呼吸一口,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很向往你说的那样自由的生活,只是现在的我还不能……所以,对不起,我还是选择这条路,哪怕走到黑。我已经决定了。”
“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好。”顾飞鸟开心起来。
“至于那些孩子,我会尽量让她们读书识字,支持她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辛址抿着嘴,勉强笑了笑,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最后她还是摆摆手跟顾飞鸟告别:“你早些回去吧,我也要补一补测验的功课。这次出去没有请假,回去先生们该罚我了。”
听到外面聊到这里,屋里的小丫头们立刻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嚷嚷“姐姐再见”“姐姐慢走”“姐姐下次再来玩”,颇有东道主好客之风,顾飞鸟心情甚好,蹦蹦跳跳出了枫巷。
走在回香客来的路上,顾飞鸟笑嘻嘻和熟识的小摊贩打着招呼,正一转头的工夫,忽然觉得迎面走过来的少年人十分眼熟,便多看了两眼,少年人却也停下来了脚步看着她,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这张脸在哪里见过,顾飞鸟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小螃蟹——!”
小螃蟹张大了嘴巴,他不太敢确定,犹豫着喊了一声:“长汀?”
或许是小时候天天在外面疯晒得黑了,印象里这姑娘长得没这么白净,只有乌溜溜的大眼睛跟印象里的一致。不过让小螃蟹觉得不敢确定的是,他觉得这张脸他不久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他见到的人,一般都不是这样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迎面撞见的。
“小螃蟹你这是要去做什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都好久没见了,瞎子偶尔也会记挂你,再去过过招啊。”好不容易遇到了童年玩伴,顾飞鸟格外兴奋。
小螃蟹毕竟不像她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孩子心性,今天出来,他还是领了命令的,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他有些抱歉地拒绝了顾飞鸟的邀请:“抱歉,长汀,不巧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忙,这样吧,跟我说说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改天我带着好酒好菜去找你们。而且,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总叫外号也不好,叫别叫我小螃蟹了,我大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叫落青云。”
顾飞鸟当然不记得他大名是什么,这正是外号的意义,她也跟着凑上一句:“好好好,落兄,落兄可以吧?我叫顾飞鸟,不过你喊的话,还是喊我长汀就行。既然有事,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们现在住在香客来,很容易找,有空来找我们吃好吃的!报我名字给你便宜算钱。”
顾飞鸟。听到这个名字,小螃蟹落青云吃了一惊,他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那日太子殿下那个看着颇为眼熟的少年侍卫,正是这“顾飞鸟”三个字,他看着儿时玩伴的这张脸,确定了自己当日看到的正是这个人,只不过穿衣打扮不同。而他又不能声张,此时也不方便问她养父姓魏她怎么就顾飞鸟了,思索片刻,落青云喊住了蹦蹦跳跳要走的顾飞鸟:“等等。长汀,我晚上有时间,是香客来对吗?”
顾飞鸟笑呵呵地一点头:“对!那今儿晚上,我和瞎子就摆一桌子好菜等你了,你可别不来啊!”
说了几句让她放心之后,落青云急匆匆地离开了。
今天一早,太子就把自己叫过去,给了自己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眉眼没什么特点的男人,看着二十岁左右,倒是长得不算丑。太子说了一个地方,说今天中午之前到这个地方,去见这个人。至于去见这个人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太子并没有交代,此时快到中午了,他可不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