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浪冷哼了一声,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飞鸟始终跟他保持着三个身位的距离,两个人都在慢慢挪动脚步。肖浪又把顾飞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个小姑娘个子不高,手腕细细的,看着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力气,想拿下她或许没那么麻烦,于是嗤笑一声:“想要将复国大业交给一个贺来人完成,我看殿下未必比狗屎强多少。”
好嘛,至少知道自己是贺来人了。
顾飞鸟突然手腕一转,蚕刀弹射出去的同时顾飞鸟就已经跑了起来,她是以貌取人的忠实拥护者,看肖浪那个样子,就先认为对方不会太灵活,打算这样突然发难转到肖浪背后,用蚕刀的丝缠住对方。虽然设想到了这样鲁莽简单的计划不会轻易得手,但是肖浪的动作实在是让顾飞鸟有些吃惊,这个熊瞎子一般身材的男人灵活地躲开了蚕刀,向着和顾飞鸟相反的方向绕开了,蚕刀的刀身和顾飞鸟根本没能把肖浪圈在当中。
顾飞鸟立刻按下机栝,把刀身抽回,在顾飞鸟操作蚕刀的同时,肖浪反手一掌拍在了一边的柱子上,柱子上有机关倒是刚刚顾飞鸟没能发现的,此时柱子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小门,打开的门推动了里面的机关,送出了一把短剑来。
在拔剑刺向顾飞鸟的同时,肖浪大喝一声来人,想让自己守在不远处的手下进来帮忙,然而门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应声,顾飞鸟左手蚕刀右手一把小藏刀挡住了肖浪的这一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下山
肖浪惯用的暗杀术,其实并不适合像这样光明正大的硬碰硬,暗杀术自然还是以从暗处偷袭为主,要的是一个出其不意,不然就不会叫暗杀术了,叫硬刚术不也挺好。
顾飞鸟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轻易让肖浪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会给他偷袭自己的机会,再加上肖浪体型较大,想悄无声息离开顾飞鸟视线,又从她盲区靠近,还是有些难度。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跟顾飞鸟正面交锋,实际上也是仗着体型和力气能够绝对压制顾飞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习武之人年长一岁就被允许有一岁的傲慢,自负于力量,自负于经验,此刻这傲慢在他的身上淋漓尽致。
肖浪一击不成便迅速向后撤了一步,顾飞鸟并没有冒进,她两手各持一把武器,也后退一步与肖浪拉开距离。
山顶的守卫不算多,瞿丰加上辛址,两个人,这么久,还没有搞定吗?在这边跟肖浪咋呼半天了怎么没人来帮忙?这跟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啊?顾飞鸟在心里犯嘀咕,突然肖浪动了,手里短剑直奔顾飞鸟面门,剑光就在她的眼前,剑尖似乎同时画出了两条线,没时间感慨这是多快的一式,顾飞鸟弹出蚕刀,角度却并不是冲着肖浪,在蚕刀刀身脱离刀柄那一瞬,她好像疾飞过林间树梢的鹰隼一般闪开,躲过了剑影。然而肖浪变招更快,他毕竟是个经验老到的杀手,刚刚那一招“成双”在使出之前便已经设想好如果顾飞鸟从这边或者那边躲闪过去,应该如何应对,所以他迅速回转身体,以腿横扫。
肖浪吃定顾飞鸟动作没有他快,这一扫如果能将她绊倒,哪怕她在地上顺势一滚,也必然还在短剑可及的范围内,只要立刻接一记“归一”,顾飞鸟非死即残;若是顾飞鸟跳起躲过,她双脚离地一瞬,便可以用另一只手给她一掌。
然而顾飞鸟并没有按照他设想中那样直着跑拉开距离,他横腿一扫,也只是把蜡烛的烛光带得有些摇晃,将将碰到人家脚后跟。顾飞鸟一开始就打算绕到他背后,这个时候肖浪才想起来,她手上那该死的蚕刀刚刚是固定在哪里了?
随着顾飞鸟的动作,蚕刀的丝线突然收紧,肖浪的动作戛然而止,连手里的短剑都扔掉了,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漂亮,是我小看你了。”肖浪努力伸长他那又粗又短的脖子,现在他能动的也就是这张嘴了,他不敢动脑袋,只能斜眼看顾飞鸟,“你打算就这么勒死我吗?那你可要用点力气,蚕刀的‘线’并不细,想勒死我没那么容易的。不如我们还是像江湖人一样真刀真枪来比试,你赢了也光彩。”
顾飞鸟慢慢扯紧了手里的刀柄:“你可能想错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死了的人。真正要杀你的,不是我。”
“那你是要把我绑了带去见殿下吗?”肖浪语气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欣喜,听出这一丝喜悦之后,顾飞鸟只觉得一阵恶心。好在恶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房梁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一把剔骨刀像是楔子一样刺进了肖浪的后颈,落下时似乎还怕刺得不够深,辛址还在刀柄后面拍了一巴掌,这剔骨刀本就削铁如泥吹发即断,随着辛址的下落,像是剖开什么动物柔软腹部一样将肖浪的脊柱一分为二,然后复仇的少女扔掉了手里的剔骨刀,抬起头来,看着顾飞鸟。
这是肖浪给的剔骨刀,这是肖浪教的暗杀术。
此时此刻,也算是还了。
顾飞鸟也放松了手里的蚕刀,把刀身收了回来,松了口气。这个时候瞿丰才踹开了大门,浑身是血气喘吁吁地问没事吧。屋里本就要烧尽了的这根蜡烛,被踹开门带来的风一吹,就这么灭了。
“死透了吧?在后心再补一刀,不行就把头砍下来。”黑暗里顾飞鸟抓抓下巴,“瞿先生,需不需要拿他的头去跟太子复命啊?”
不等瞿先生回答,辛址已经提着那颗大脑袋走到门口了:“那边的房间里有小孩。”
撂下这句话,辛址就转过头,门前站着一个女孩,看样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浑身是血。她看到了辛址手里提着的“东西”,先是浑身一震,然后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地哭。
辛址犹豫了一瞬,还是在走过女孩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头,然后快步往“房间”那边走。虽然不明白这个黑衣人说的什么有小孩,瞿丰还是跟了上去。
“房间”是一个大通铺,所有的女孩都睡在那里,此刻,女孩们都在那里等待着肖浪的命令,她们从来都是没有自由的,在肖浪的命令来之前,就只能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然而这一次推开房间门的,并不是前来传讯的肖浪手下,也不是肖浪本人,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姐姐,手里提着一个什么东西,还把它举了起来。借着月光,有一个女孩看清了那是肖浪的脑袋,忍不住惊呼出声,辛址语气冷冰冰的,说现在肖浪死了,她们可以回家了,但是没有一个女孩动,只是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你们不回家吗? ”顾飞鸟也跟了上来,看这群小女孩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着急。之前辛址说过,戛灵山山高人不算多,哨卡之间联系不那么方便,大概每半个时辰通过特殊的信号联系一次,于是她们的动手都是掐准了时间的,在这一次联系结束之后杀死了哨兵,保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逃离戛灵山,毕竟肖浪的兵力为了对抗昶乐军队,主要集中在山下,如果山下的人发觉了山顶有问题,那想溜出去就很困难了。
“伤害你们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可以跟着我们离开戛灵山,回到父母亲人身边。趁着在关卡之间定时联络之前,我们从小路下山还来得及。”辛址皱了皱眉头。
“我们不能走,我们……我们没有学成暗杀术,就算是回去了,也没办法帮他们完成复国大业……而且,而且我们也学不成了……”一直在啜泣的女孩抽抽搭搭地回答,在她说完之后,其他的女孩才陆续表示了赞同。
瞿丰感觉不可思议。他觉得很难以理解,顾侍卫和那个黑衣女孩想要救的这群女孩子,竟然都是贺来残党的后代,并且肩负着帮助贺来残党复国的使命。他更难以理解的是,这群女孩子,竟然因为这种原因而不敢回家。
“我在这里学满了两年,你们没有学到的,我来教你们。如果你们不敢回家,那就来我家,我可以照顾你们,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还小,不能这么早就放弃自己。”辛址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跟我走吧。”
沉默,令人焦急的沉默。
顾飞鸟正打算冲进去把这群小姑娘一个一个打晕扔马车上,有一个女孩走了出来。然后后面跟着其他的女孩子。从房间里,一共走出来了六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