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海目光有些怜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也是盼您能尽早独当一面,这件事您就是做得不那么好,陛下也不会太苛责您的,毕竟您也还是个孩子。”
“多谢见海公公提点。”
见海笑笑:“在这么多皇子公主里,只有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自然要对殿下关心一些,您不嫌弃老奴多嘴就好,老奴也是希望殿下不要因为这那件事有什么压力,应下来先让陛下高兴就好,可万万不能推辞。”
太子从袖中摸出一个扳指,递给见海公公:“父皇对我有所期待,这是我作为儿臣的荣幸,我又怎么会拒绝。这是一点小心意,见海公公,还请您赏脸收下,日后若是行事有什么不妥,还望您帮我在父皇美言几句。”
见海笑着把扳指收下:“老奴却之不恭,就代殿下保管了,哪日殿下有需要,老奴必然双手奉还。”
马车停下来,见海率先下车,给太子掀起车帘,嘴里还不忘提醒着“殿下当心些”。
皇帝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宁儿还没来吗?”
他话音刚落,守门的就进来通报,说是太子来了。皇帝又把奏折拿在手里:“让他进来,去把秋薇也喊来。”
“宁儿,来的正好,坐。”皇帝往一边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让出一个刚好能让太子坐下的位置来,“此时没有外人,不必拘束,来。”
皇帝伸胳膊揽住儿子的肩膀,还顺便捏了捏他胳膊:“不知不觉朕的宁儿也长这么大了,身板儿也越来越结实了,好,好啊。”
“儿臣不过是父皇巨翼下的雏鸟,儿臣能渐渐长大,也全靠父皇的这一双翅膀为儿臣遮风挡雨。”
皇帝拍拍他肩膀父子二人并肩坐着,此时书房只有他们两个和见海,皇帝也换了个自称:“你也到了可以尝试着独当一面的年纪了,我会慢慢变老,慢慢力不从心,所以,我作为一个父亲,得想办法在我退位之前,把一些能教给你的东西教给你,能给你培养出来的能力给你培养好。现在就有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思前想后,没有比你更适合接手的人选了。”
太子慌忙站起来,又被皇帝拉回去坐下,他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衣服:“父皇有命,儿臣必然万死不辞。”
“好了好了,少说那些不吉利的。在二十几年前,有个国家叫做贺来,贺来不大,当时他们国内也有矛盾,我与我的王兄一道征服了这个国家,杀死了贺来的王室,吞并了贺来的土地。这二十几年,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原本属于贺来的百姓,我对他们和对我们昶乐本来的百姓都一视同仁,然而这个国家还有那么一部分人,贼心不死,一定要复国。”皇帝目光放远,好像目光透过门能看到远处的什么,“最近他们的活动越发猖獗,已经到了我不能坐视不理的程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在南方有一个叫做‘鹤见’的刺客团伙,专门刺杀文臣武将。这个鹤见,自称是原本贺来的鹤见将军。这个鹤见将军真实姓名已经无从查起,毕竟没有投降于我昶乐的贺来军队残部都已经被杀了,所以这个鹤见,应当只是假托这个名字而已。”
太子点点头。
皇帝遂清清嗓子,正色道:“太子息宁,朕命你,三个月之内,查出鹤见的全部底细,追查过程中,朝中一切资源任你调动。”
太子赶紧从皇帝身边起来,跪在皇帝脚我边:“儿臣遵命。儿臣一定尽心竭力查缴前朝余孽,不放过任何一个扰乱我昶乐国泰民安的卑鄙小人。”
“起来吧。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你那个皇妹秋薇,在宫里女孩子做的东西她都不想学,每天闲着就看那些话本,然后拿个桃木剑要御剑飞行,朕看她那样子再不管管就要去当道士修仙了,真是不务正业,朕打算把她送去致成馆,让她看书也看些正经的,学点东西。”
太子想了想自己这个皇妹平时什么样子,不由得点头:“父皇圣明。”
“朕知道朕圣明,跟你说主要是希望你能多帮衬一些,也管管她学业,她闹着要回来的时候帮朕按住她。”说到这里,皇帝才想起来,除了自己这个宝贝闺女,还有个人也是要自己儿子好好盯着的,遂一拍大腿,看儿子的目光又慈爱了几分。
看这个眼神不对劲,太子连忙低下头:“照顾弟弟妹妹,是儿臣作为兄长的本分,儿臣一定将皇妹照顾妥帖,帮她改掉陋习,请父皇放心。”
“朕还忘记问了,那个什么飞鸟,学习学得怎么样啊?”
太子顿时语塞。
“行了,你也别紧张,朕听说顾飞鸟在□□课上为救你受了伤,也是大功一件,宽限他一些日子也无妨。”皇帝大手一挥,“秋薇怎么还不到?”
“父皇,儿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太子重新跪下,伏地叩首,“查缴前朝余孽,兹事体大,也必然有重重危险困难,儿臣希望能有贴身的伴读侍卫,从宫中到致成馆一直在儿臣左右,作为儿臣的护卫。”
“你心中已有人选。”看着儿子,皇帝声音突然低沉许多,“让朕猜猜。顾飞鸟?”
不等太子回话,忽然门口的守卫就进来报告,说秋薇公主到了。
“就顾飞鸟吧,见海,传朕口谕,封顾飞鸟为太子伴读侍卫,再带身衣服给他,让他自己挑把刀剑,跟他说说日后保护太子不得力什么下场就得了,那孩子没什么规矩,也别为难他。”皇帝挥手示意见海快去,自己起身来把自己儿子扶起来:“朕的命令要办,你自身的安危也同等重要,这件事是父皇失察了。”
太子对上皇帝的眼神,两个人对视片刻,各自心下了然。
皇帝笑着摇摇头,心说好一个尽心竭力查缴前朝余孽,自己这个儿子还真是憋了一肚子想法,不欲与人说啊。
息秋薇
“父皇,您叫我。”
人还没进门,大嗓门先到了,听得皇帝眉头一皱,刚刚落座的太子也默默低了头。
进来的女孩瘦瘦高高,高束着发冠,一身道士打扮,把她这么往街上一扔,估计也没人敢猜这位是公主。
“秋薇,你这是穿了一身什么?”皇帝眉头皱得更厉害。
这位公主大大咧咧一仰头,然后抱拳行礼:“道袍啊!福生无量天尊。”
“不像话。”皇帝一拍桌子,“见了朕也没有打招呼,你这丫头是越长越回去了。”
息秋薇嘿嘿一乐,再重新端正了架势:“儿臣秋薇见过父皇,见过太子哥哥。不知道父皇唤儿臣前来,是要儿臣做什么呀?”
皇帝指了指太子,示意他来说,太子只好站起来,向秋薇看过去:“皇妹,父皇希望你能跟我一道前往致成馆读书,学有用的东西,做有用的事。我并不反对你看话本,那些话本确实很有意思,但你不可以沉溺其中,更要分清楚话本和生活的区别。”
息秋薇脸顿时拉得老长:“是,皇兄教训的对。”
“你也别不高兴,这是朕的命令,你也别去那边混日子,你皇兄会时不时检查一下你学得怎么样。要是没什么事,你现在就带点东西跟着你皇兄去致成馆。”皇帝托起额头,“朕乏了。”
太子连忙躬身行礼:“那么儿臣告退。皇妹,我在宫门外等你。”
息秋薇两只手背在后面,一只脚当轴,像只圆规一样转向太子:“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太子哥哥,我们这就去致成馆。”
原本打算让她换身衣服,毕竟这身道袍不太像话,太子想了想,也懒得多这么一嘴,只能点头。息秋薇立刻跟上他,蹦蹦跳跳地往外走,看得皇帝头都大了。
马车上,息秋薇和太子面对面坐着,太子两手放在膝盖上,正坐着,不知道两只眼飘那么远在看什么。息秋薇从怀里摸出一把精巧漂亮的小镜子,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抹上去,把整个脑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斜眼看了看太子,扁扁嘴,继续整理她那发冠:“太子哥哥,一段时日不见,你比之前精神多了,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太子突然被这么一问,还有些茫然:“好事?没有,已经很久没有好事发生了。”
息秋薇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高兴了,把小镜子收回怀里,大袖子一甩,咯咯笑了两声,像是过年的舞狮一样摇晃摇晃脑袋,没有再瞎问。这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一直到目的地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交换一次眼神,各自端坐着,倒是比在他们亲爹面前都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