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道:“少爷,这是怕冲犯地煞神,要不日后会不安宁的。”
韩漠:“迷信!”
胡闹忙道:“不敢乱说!”
好不容易新娘进了门,又见薛府上下除了薛仁贵夫妇三人之外,所有人都从便门出去,再踏着新娘的足迹进大门。又是什么习俗吧。他们穿得花花绿绿,来来往往,跟蝴蝶似的忽闪忽闪。韩漠头都晕了。
家里人折腾完,婚礼继续。新娘拜了炉灶,天地神祗,表示以后要入厨做饭什么什么的。然后在庭院里专门搭的“青庐”中举行大礼。
韩漠乖乖地任人摆布,要他磕头就磕头,要他见礼就见礼。行完交拜之礼,客人们开始“戏妇”。原来闹洞房的习俗这会儿就有了。然后又是合卺礼,新婚夫妇要喝合欢酒。韩漠说:“我不喝酒。”胡闹赶紧换了水。放下杯子,司礼让他们男左女右坐在床上,青庐的前后左右站着专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钱、果等物往天上扔,这叫“撒帐”。宾客们一哄而上去捡,连长幼都不论了。
好不容易众人都散了,韩漠的脑袋里还跟炸了锅似地乱。他又累又烦,松松衣领,想出门找个地方清静地呆会儿。
“你要出去?”如意问。她还举着扇子,挺累的,但得等他诵了《却扇诗》才能放下。
韩漠早忘了这茬,说:“你别问了。”
“你说什么?”
“你别管了!”
对如意来说,不面带微笑语气和蔼都是呵斥。她受不了,气得声音都颤抖:“你说什么?”
韩漠很烦:“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啊?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如意呼的放下扇子,露出一脸怒容。韩漠一看,这不是他跟罗致夜探罗府那次,抽了他一鞭子的那丫头嘛。
真是冤家路窄。
狭路相逢勇者胜。韩漠凶恶起来:“干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你没听说过吗?文德顺圣皇后的《女则》你没学习过吗?我是你夫君,怎么跟我瞪眼呢?我说什么你得听什么,好好的姑娘别学那套女权主义。”
如意把扇子狠狠往地上一摔:“你说什么?!”
韩漠被她一喝,有点懵:“我、我说得不清楚吗?你没听清楚吗?”
如意气得浑身发抖,有要杀人的气势:“你有胆量再说一遍!”
韩漠才想起来封建女权惹不起,笑了笑,转身想走:“呃,你没听清楚就算了。”
“站住!”如意怒气冲冲逼上来,“你、你、公公和我父亲有八拜之交,我家和你家旗鼓相当,你、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韩漠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怕外面的人听到,忙赔笑:“没啊,我跟你闹着玩呢。”
如意委屈极了,眼泪差点掉下来,指着韩漠,一番长篇大论的讨罪檄文正要冲口而出,忽然发现他很面善,想了半天,终于记起他就是那个西凉刺客!自己还画过他的画像,哥哥们按图索骥,可找不着,再后来薛伯父的冤案一发,这事就撂下了。原来他躲在平辽王府,他不是薛伯父的公子吗?为什么要去我家行刺呢?
看着如意的脸色,韩漠知道她想起什么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么久远的事情想起来大家多尴尬。他刚要扰乱人家的思路,如意已经抢先说了出来:“你!你是……!”
韩漠想:“完了。被你一指证,我他妈又成刺客了!外面都是朝廷高官,还不就手把我抓了!该死的罗致,还不认亲戚!要拖到什么时候!”
如意又惊又怒道:“你是……”
韩漠赶紧上前一步,握着如意的玉手。
如意一抽手:“你是那西凉刺客!”
韩漠说:“你误会了!我不是!”
“休得狡辩!我认得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如意扭住他的胳膊,使劲一压,韩漠便一转身子单腿跪地,被牢牢制住。
“我这就禀告父母,治你的罪!”话是这么说,这婚事复杂得很,恐怕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如意越想越难过,大哭起来。
韩漠说:“小姐你别哭啊!你要是实在生气,你就杀了我!”
如意哭道:“你以为我不敢!”
“谁说的?你是巾帼英雄,才貌双全,温柔善良,要杀就杀,我看谁敢多嘴!”
“好!我成全你,然后自尽便是!”她这么说着,暗想:“这人疯了?我要杀他,他还替我说话?”
韩漠叫停,如意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胆色!”
韩漠笑说:“你误会了。能死在你手里,我是三生有幸。只是,你稍等片刻,我给你写封休书,别我死了,还耽误你终身幸福。”
如意啐了一口:“呸!你作奸犯科,也该是我与你义绝才是,几时轮到你休我了?”
韩漠一愣,马上明白原来女方也可以提出离婚,忙说:“对对对,那我留个遗书,证明是我自己找死,跟你无关。要不然,咱这好歹也算是奉旨完婚,朝廷大官差不多都在外面,喝完喜酒一看,哇,新郎死了。不得找你麻烦吗?”
如意一想也对,就松手让他写。韩漠揉着胳膊站起来。新房里哪有笔墨纸砚啊?如意想叫她的贴身大丫鬟秋菊,一看两人这光景,就转身抹泪。
韩漠知道她挺羞愤的,这就好办了。他扯下一块内里的衣襟。
如意拉开架势:“你干什么!”
第40章 啼笑姻缘3
韩漠举手投降,布块掉到地上:“你别误会!我得找写遗书啊。”
“也不用扯衣服啊!”
“我原想扯块外衣就行了,可你看都是大红色的,不能用啊。”
“怎么不能用?”
“血字写在上面,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为何要写血书?用笔墨写就是了。”
“那不得从外面拿吗?万一惊动别人,你还怎么杀我啊?”
如意收了架势,道:“我不杀你了。你自己了结吧。我也不活了!在这里上吊便是!各死各的,别来纠缠!”
“别!我可下不了手自杀!还是你结果我算了!你也别寻短见,多不值啊!”
如意悲从中来,哭着说:“我死便死了,连生都不该生。我生得晚,几个姐姐都嫁人了,就我命苦,也没人疼我!”
韩漠叹了口气:“是啊,咱们都命苦。当然主要是你命苦。你看你好端端地也没招谁惹谁,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我也跟父母说过,我说人家姑娘肯定看不上我!人家那么漂亮,那么贤良淑德,要是嫁给我了,那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吗?!”
如意听这话粗俗,倒也合适,忍不住笑了,旋即板起脸:“你怎知我贤良淑德”
韩漠等的就是这句,“我当然知道啊!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不夸你?我当时一听就想看看你,于是半夜里,我就去了。”
如意:“你,你那时就知道我们有婚约?”
“知道啊!我早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婚约,就该知道自己身世?为何不赶紧认了父母呢?”
韩漠咳嗽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我早知道我父母是谁,我也知道罗王府的千金小姐跟我有点关系……”
“呸!”
“当然,你是无辜的!你说你没找谁没惹谁,摊上我这么个丈夫,你得多冤啊!我当时想啊,我先去看看你,你要是挺好的又不乐意,我就悄悄走了算了。”
如意不哭了,冷笑一声:“你是想,我若是个粗笨丫头,便悄悄走了吧!”
韩漠一笑。
如意又道:“真是荒唐!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谁容你胡来的?要买什么牛马畜牲的才先相看呢!”
韩漠忙作揖:“是,小姐教训得是!我从小在西域长大,胡蛮之地不讲究这么多,都是到了十几岁就唱着情歌找心上人,两情相悦,然后就结为夫妻。”
“蛮邦风俗,却也如此。”如意想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韩漠说:“所以,我一时改不了习惯,就去看你了。也是为了让你看看我。你要是看不上我,咱们就算了呗。人生苦短,犯不着为父亲们的一句话,付出一生的代价。”
如意心想对啊!没想到他倒是挺通达的。她又问:“哪你为何却来行刺?”
“天地良心!那天我是不小心遇到真刺客了,你想想,我有一句话说我是刺客吗?我是有要伤人杀人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