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人没好气,“扣到他下辈子哪怕够个零头呢!罢罢罢,算了,算了。这次就算了,别再给我生事。”她一甩袖子走开,接着和张丽人说话,声音还是老大不高兴,“蓝大人的儿子刚满月就死了,你嫁过去要是能生个儿子,就算齐了!你呀,以后千万别这么软弱。他大老婆要是敢欺负你,就回来告诉我!她是丞相之女,你姐夫还是成亲王呢!”
李三恭送她们走了,对韩漠道:“要不是娘娘菩萨心肠饶了你,你今儿就废了!以后好好当差!再惹事,我就回了娘娘给你撵出去!”
“是!是!是!”韩漠没想到当卧底这么惊险。此后一连几天,他小心翼翼,走路连王府的落叶都不敢踩。几次被总管张之喜看在眼里,以为这人还算忠厚老实,聪明伶俐。
终于消除了众人的戒心,韩漠开始了行动。这天白天,他抢着出门倒垃圾,趁机在后墙上画了个十字。这是他和楚衡定的暗号。当晚子时,同屋的人都睡熟了,他溜出来接应楚衡,给他换上仆人的衣服。“公子,我们先去郡主住的郁翠楼,应该是在……”
“跟我来。”楚衡低声说,然后带韩漠利落地在府中穿行。韩漠知道他肯定查足了资料,跟这小子合作真愉快。走了半天,到了一处院落,牌匾上写着“郁翠楼”三个篆字,韩漠撇撇嘴,不认识前两个。
满院白幡,正厅上香烛高照,帷幔随着夜风轻轻晃动,一座堂皇的棺木隐隐可见。十几个宫女守灵。楚衡低声道:“灵堂?”韩漠说:“去看看。”楚衡:“看什么?”韩漠压低声音:“验尸!”楚衡惊叫:“什么?”韩漠:“嘘!”楚衡压低声音:“开棺见尸,大不敬之罪!”韩漠说:“据我所知,棺材还没钉上呢。我们只是移动一下棺材盖而已,怎么叫开棺呢?”楚衡迟疑:“一定要验吗?”韩漠点点头。
楚衡:“那就验吧!”他转变得这么快,韩漠有点意外,同时腿有点发抖。楚衡说:“你也怕了?”韩漠心想:“废话,不怕叫你来干嘛!”
守灵的人们正在闲聊。一个说:“这风怪冷的,哪儿来的一股香味?”两支蜡烛忽地灭了。宫女们惊叫。纸幡呼的又动了一下。宫女们跳了起来。
楚衡捏起第三枚石子瞄准打得整个棺材腾的响了。宫女们吓得抱成一团,跳出灵棚。
韩漠在上风头,握着两把点燃的迷香,用假声凄凄惨惨地低声叫:“我死~~得~~好~~~冤啊~~”
第16章 韩漠探案(2)
宫女们吓得乱叫:“郡主显灵了!”
一个宫女扑通跪下:“郡,郡,郡主,郡主……郡主她,特特特,她……”终于哭了出来,“是奴婢拿了您的一瓶桂花油,才用了一半。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
另一个小宫女娇声哭道:“香儿姐姐,你终于说出来了!郡主早就知道是你,好心不责罚你罢了,你也太……”
楚衡又一个石子打在香儿身上。她吓得一跳脚,妈呀一声,咣当晕了过去。其余的人闻够了韩漠点的迷香,纷纷晕了过去。
韩漠立刻潜进灵棚,点亮蜡烛,让楚衡举着,说:“现在开始,到巡夜的侍卫过来,有半刻钟时间。”他轻轻地把棺材盖推开,楚衡扭过头去不看。
听说郡主是被勒死的,所以韩漠主要检查头部。遗体已经清洁修饰过了,移开脖子上的珠链,还能看到一条清晰的勒痕。他仔细检查一番,说:“郡主可能是上吊死的。”
楚衡回头:“什么?”
法医学的普及读物,韩漠看了不少。“公子你看,这条勒痕,靠近耳根,向上方延伸,说明郡主是被绳子垂直勒着的。如果真是被人从后面勒死,那么勒痕应该是水平的。如果是被掐死,会有别的痕迹”。
楚衡喜道:“好!这下父亲的冤屈可以洗脱了!”
韩漠还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别的伤痕。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糟了,侍卫们提前来了!”楚衡立刻吹灭了蜡烛,合上棺盖。他们刚出灵棚,就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韩漠冲楚衡一指后面的郁翠楼,两人急忙躲进传说中的第一案发现场。
侍卫们巡夜过来,见宫女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忙把她们弄醒。宫女们不知道自己中了迷香,坚定地说是郡主显灵了。这一消息又惊动了成亲王和王妃,老两口不顾冬夜天寒地冻,到灵堂又大哭了一场,连累不少人都陪着掉眼泪,其中侧王妃张美人哭得如丧考妣。
郡主房间里已经恢复了原貌,而且点着蜡烛,就像主人还在一样。韩漠和楚衡趴在地上不敢动,怕一站起来,影子投射到窗户上被人发现。外面始终乱哄哄,他们俩只得郡主房间里趴着。韩漠很着急,怕万一成亲王老两口进郡主房间来睹物思人,他俩可就是现行**了。
楚衡很高兴,低声说:“程三哥说,当晚成亲王去告御状,魏丞相奉旨来查看,就见父亲躺在这床上,郡主被人用披帛勒死,死在地上,披帛的一端还在父亲手里。而你说郡主是自缢身亡,岂不证明父亲冤枉?”
“也不能确定是郡主自杀。不过凶手肯定不是王爷。他武功高强,对付一个弱女子,单手就制服了,用不着这么麻烦。”韩漠抬头看看房梁、门架,“如果那些地方有绳子勒过的痕迹,倒是可以进一步判断。”
楚衡没理会什么房梁门架的,说:“一定是张美人那贱人陷害!”
韩漠对张美人姐妹俩印象很好:“未必吧。”
“不过验尸这事不能宣之于众,还得另找证据。”楚衡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四更天的时候,外面才消停,成亲王、王妃回去休息,宫女们继续守灵。韩漠说:“公子,快走吧。”楚衡说不急,爬起来拔出剑在地板上刻字。韩漠一看是“美人杀”三个字,赶紧制止,“喂!公子你干什么?”
“放手。”
韩漠不放:“公子,不能这么做!”
“放手!”
“再给我五天时间,我去查张美人,如果真是她干的,一定有线索的。公子,你父亲堂堂正正,我们不能跟陷害他的人一样卑鄙!”
楚衡听他提到父亲,面色和缓了下来。
“公子,把字刮掉,快走吧!”
楚衡又想了半天,终于妥协了,用剑在字上划了几道,就像写错字勾掉了一样。
韩漠一看,还不如不刮呢。好在字刻在窗台下,他急中生智,把一旁的花盆架子移了过来盖上去,也不很引人注意。
楚衡把门轻轻打开,示意韩漠一起出来。天已蒙蒙亮,一些仆人开始打扫。韩漠带楚衡混迹其中,顺利地把他送出府门。韩漠来不及回去装睡,抄起一把笤帚,随便在地上划拉起来。当同事们打着哈欠上班的时候,他已经“清晨即起,洒扫庭除”了。他的勤劳引起了公愤。大家七手八脚地抢过他的笤帚簸箕:“就显得你能!你勤快!”
“别扫太干净,给我留点。”韩漠勉为其难地缴械,做失落状,回去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韩漠一直头疼怎么调查。张美人寝室人多眼杂,混是混不进去的,也不能找她身边的丫头小厮老妈子的一一询问。可是不查她,怎么跟楚衡交代呢?他正为难,总管张之喜派给他一个美差,“平康坊鸣珂曲王家,知道吧。”
韩漠说:“回总管爷,小人知道。”
张之喜交给他一个礼盒:“卓妍姑娘今天十六岁寿诞,我原该亲去的,可赶上郡主七七,府里忙,脱不开身。你替我送份礼去,悄悄地去,别叫旁人知道了。”
韩漠恭敬地答应,提起礼盒出府去。平康坊鸣珂曲王家人尽皆知,很容易就问到了。卓妍姑娘风头正盛,来送寿礼的络绎不绝。韩漠好不容易上了礼,退到院里等回帖,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花枝招展、打情骂俏的美女。百花丛中,韩漠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里找到了独坐抚琴的阿依姑娘,很惊喜,赶快过去打招呼。
阿依穿着薄薄的棉衣,头上系着一条丝巾遮住右脸,看韩漠疑惑的眼神,笑道:“我被灯油烫坏了脸,刚敷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啊?”韩漠觉得自己失态了,也怕刺激她,马上安慰说:“不用担心,一定会好的。你那么漂亮,老天爷也不忍心让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