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不用猜也知道是穗禾动的手,她当是因爱生恨了吧,或者说,也是复仇之路的一步棋。
荼姚险些站不稳,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外界听闻与机关术相关的东西了,强装的镇定还是落进了太微眼中。
太微心中犯怵,除了荼姚,竟还有人机关术在旭凤之上,难道三年前宁家大火之中还有漏网之鱼,看荼姚的模样又似乎并不知情。总之,不管真假,他一定要差个水落石出,不能留有后患。
也是旭凤提到了润玉,太微这才想起来润玉还在身边,额头还冒着血。
“你们兄弟二人能互相看中,互相照拂,我甚是欣慰。润玉,你回去包扎一下吧。”太微上前拍了拍润玉的肩头,又走到旭凤跟前,轻声道,“回来就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母亲日夜为你忧心,你要多安慰她才是。”
“儿子告退。”润玉说罢转身离去,这种父慈子孝,母爱子顺的场面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没必要自讨没趣。
“儿子知道。”旭凤笑道,走到荼姚身侧。
好一个爱护子女,宽厚大度的好父亲;好一个心疼妻子,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呀。还有这个体贴父母的好儿子。荼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分外感激与动容的瞧着太微,眼眶湿润:“红姑,你吩咐小厨房,去给二少庄主做些他最喜欢的吃食,这些天在外头,都瘦了一大圈了。”说着荼姚更是心疼的瞧着旭凤。
极目一片火红,凌霄花与凤凰花交相其间,红的艳丽夺目,零星几点翠绿不过点缀。
润玉踩着厚厚的红花道,穿过这一片火红,入目的便是蓊蓊郁郁的一片绿,一段青石小路在翠竹林蜿蜒深入,尽头之处便是他的居所——七政轩。
凌霄山庄处处装饰绿植都是外放张扬极尽显示自己的地位与身份,唯有润玉与其格格不入,不论是屋外花木还是屋内装饰,都分外清雅内敛,就如其人,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七政轩外是一处小院子,院子里养了好几盆昙花,一株高大的紫云木,蓝色的花开得正盛,树下一方石桌,两个石凳,棋盘就画在石桌上,他闲来无事便在院内练功,或是坐在树下品茗看书,与自己博弈,安安静静倒也乐得自在。
屋内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榻一柜一书桌一客桌而已,一盆君子兰搁在窗台开得正好。
润玉从橱柜中拿出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额头的伤口,而后坐在院内的蓝花楹树下下棋,他驯养的白色小鹿就卧在他的脚边,时不时蹭蹭他的衣角。
忽而,细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的朝着七政轩的方向而来,原本极为放松的润玉警觉起来,眉头蹙起。
他的七政轩鲜有人踏足,也没人喜欢过来,是什么人竟然这般悄无声息的过来了。
典雅朴素的屋子,高过屋顶的紫云木,蓝色的花朵随风盈盈而下,落在树下的白衣公子身上,公子举止优雅,与世无双,脚边小鹿,乖巧可爱。
完美的好似一副画,此情此景,闷热的暑气都全然消散了。锦觅看着润玉的背影,无不感慨道:“奇景,奇景,就好像是仙人下凡一般。”
这声音前几日听过,润玉已然耳熟,可就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天真无邪,润玉也知道这不是他要等的人。他轻轻抬了抬眼皮,压根没有正眼去瞧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感受到主人心中的不悦,脚边的魇兽一跃而起,冲向锦觅,险些就踩到了她。锦觅受了惊吓,尖叫起来,一个转身,原本束发的葡萄藤发簪掉落,如瀑青丝随风散开,蓝楹花袅袅落下,轻风花雨下,锦觅清尘绝艳的容颜更多几分娇美,几分惊吓为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魇兽可不管这人是美是丑,它只知道主人不喜欢这个人,因而又继续扬着它的蹄子袭击锦觅。
虽是男装,可这青丝一落,傻子都知道眼前人是个女娇娥,这要是换了他人,定然会为她的绝色容颜所倾倒。可润玉不是他人,他忍下心中被人打扰的不悦,起身喝制道:“魇兽,休得无礼。”
“这位姑娘,失礼了。”润玉双手朝锦觅拘礼道。
原来是他。润玉转过头,花锦觅这才发现这不就是她在碧清江上遇见的那个白衣公子,后来还陪着她找狸花猫送她回客栈。不过,花锦觅心中小小疑惑了一下润玉对她的称呼,未免太过生疏了。可她也没多想,看着魇兽又看看润玉,笑嘻嘻道:“没事没事,不过润玉,你这个鹿养的可真不错,准备什么时候送去膳房?”
魇兽极通灵性,听到锦觅的话,它的耳朵动了动,有些害怕的躲到了润玉的身后。
她喊他润玉?润玉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花锦觅,而她此刻却看起来与自己十分熟稔的样子,想来是穗禾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锦觅姑娘误会了,魇兽是不会送去膳房的。”润玉礼貌性的笑了笑。
“哦……那可惜了,膘肥体壮的。”锦觅说着,看着魇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而后她一抬头,就发现润玉的额头上有伤,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润玉你这额头怎么了?”
润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拦下她伸过来的手,道:“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
花锦觅自小被百花谷的众芳主们困在百花谷里,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男女之防。见着润玉后退,花锦觅便又往前迈了一小步,想去仔细看看他的伤,此刻他们的距离分外的近,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锦觅发间淡淡的莲花清香就在润玉鼻尖徘徊。
轻风吹拂而过,花锦觅的一缕秀发轻柔柔的划过润玉的手背,酥酥麻麻。润玉一个转身,立刻离锦觅三尺远,他怕花锦觅在这么无礼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揍她。
愚不可及
看着润玉这淡淡疏离,锦觅内心有股子挫败感,她碰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彦佑也好,旭凤也好,丹朱也好,他们一个个对她都是十分的关怀体贴,都是向着她的,与她分外亲近的,之前润玉对她也是很体贴的,怎么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或许是他今天受伤了心情不好吧。锦觅这么想着,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开心就烟消云散了。她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青丝,拾起葡萄藤发簪将之束起。
“对了,锦觅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润玉站在紫云木下,与锦觅一桌之隔的地方。凌霄山庄戒备森严,外人轻易进不来,何况是百花谷的人,要知道,宁荼姚最厌恶百花谷的人。
一股淡淡的清香徘徊,锦觅四下看了看,润玉身边的石凳上搁着一个青竹波浪纹的食盒,锦觅走上前去,打开食盒,是一盒糖糕。
刚才只顾着看润玉去了,都没注意到这个食盒。她惊喜万分的抓起一糖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极为享受,直接坐了下来,一面吃着一面回道:“我救了凤凰一命,他就带我来这了。”
其实是锦觅求着旭凤将她带出百花谷的,从小到大她都被长芳主她们关在百花谷里,那花再怎么极美艳丽,她看了十多年早看腻了。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不想被关在百花谷里,日日夜夜被逼着练功,着实了无生趣。
旭凤将她带来凌霄山庄后,自个儿就走了,还非要她男装打扮,又千叮万嘱她不要乱跑,可她哪是闲得住的人,可不就从栖梧轩跑了出来,在路上碰见了旭凤的叔父——丹朱,丹朱见了她可甚是喜欢,拜别丹朱后她便在这庄内闲逛。
到处都是凌霄花与凤凰花,极尽艳丽的美,她早看腻了,就在那时,一摸鲜艳的绿映入眼帘,锦觅便顺着这抹绿,一路走来,景色特别雅致,与别个不同,不曾想还碰见老熟人。
这大大咧咧,不问自取的样子,当真是半分礼仪规矩也不懂,百花谷也不是没有规矩礼仪的地方,花锦觅这副性子,多半是宠坏的。能被宠成这个样子的,那她的身份,可就值得推敲了。
凤凰?叫的还真是亲密。润玉轻蔑的笑了笑,坐在了锦觅的对面,随手在棋笥里拈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摩挲着棋子,却迟迟没有落子。
救命恩人,花锦觅。
古往今来,不管是英雄救美人,还是美人救英雄,结果大都是两人相爱。而穗禾又假扮成锦觅的样子,来吸引润玉的注意,这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