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血亲的血?”荼姚反问道,原本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宁家被灭门,廉晁早已经死了,穗禾的血亲只剩荼姚一人,哪里还会有另一个血亲呢?这无异于宣判了穗禾死刑。
一旁的润玉和簌离听了,面色亦是极为难看,神色恍惚,伤心绝望。
润玉紧紧的握着穗禾的手,他不敢松开,他害怕一旦送开他就再也握不到她的手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悲痛哀思,木先生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穗禾不是太微的女儿,她难道是自己的女儿?
木先生有些激动,他转过身来,朝荼姚问道:“穗禾今年几岁?她是何时出生的?”
荼姚正在伤心之中,木先生一问,她有些懵了,但还是据实以告:“穗禾今年二十有一,生辰是七月初六。”
二十一岁,七月初六生的,妇人怀胎便是早产也得七月以上,穗禾根本就不可能是太微的女儿。
众人都在悲伤之际,唯独木先生莫名欣喜,一把握住了荼姚的手。荼姚下意识的要挣开,手背熟悉的温度让她迟疑。
是他,吗?
荼姚还陷在震惊错愕和无限的纠结之中,一阵痛感从指尖传来,木先生划破了她的指尖,血一滴一滴的滴进一个青白釉瓷瓶当中,他采够了血,便立刻在荼姚的手上撒上止血药粉。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而后,木先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另一个青白釉瓷瓶当中。
木先生这一系列的举动,无不在告诉荼姚他们,他就是穗禾的生父——廉晁。
木先生采完血,正准备离去,荼姚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扯下了他戴了十多年的面具。
棱角分明,朗目星眉,除却岁月在他眼尾割下的淡淡痕迹,其他的还是老样子。
木先生就是廉晁,他没死。
“你既然没死,那当初为何不来找我?”荼姚大声质问着廉晁,声音颤抖,手也跟着颤抖,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指尖划过熟悉的眉眼,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眉眼。
“我当年回去寻找双亲,在路上被太微推下山崖,幸得师傅所救,捡回了一条命。我身受重伤,口不能言,步不能行,等我能出门时,你已经嫁给了太微。”木先生看着荼姚,一字一句回忆着当初,“我曾偷偷去看过你,那时的你身怀六甲,太微对你关怀备至,你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你呢?”
“哈哈哈……”荼姚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趴在廉晁的怀中,号啕大哭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一个劲的都发泄出来。
那时候的荼姚,以为廉晁已经死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选择了妥协;而那时的太微为了宁家势力对荼姚关怀备至,事事以她为先,荼姚就算不爱太微,也被他那一腔热情感动,想着就那么与太微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挺好。
却原来,廉晁一直都活着。
有了药引,廉晁很快就配出了解药,替穗禾解了体内的蛊毒,只是她中毒颇深,需要休养许久。
番外三:旭凤
机关城宁家和北冥府鱼家的冤屈污名都已经洗清,两家也都重建,再现往日辉煌。而凌霄山庄则一落千丈,曾经的繁华热闹再也找不回来了。
栖梧轩里,留梓池畔的凤凰花一如既往的火红娇艳,像耀眼的凤凰羽毛,而曾经的骄傲凤凰却成了落地山鸡。
旭凤武功尽失,终日里酗酒,再也没有人会责骂他,劝诫他了。
一身火红的长衫,旭凤胡子拉碴的坐在留梓池畔,举起黑陶酒坛就往自己口中灌酒,喝的猛了,他被呛的直咳嗽。
“咳咳咳……”旭凤靠在凤凰木下,颓然的笑着。
一片白色的衣角映入旭凤眼帘,他抬头一看,笑道:“这不是北冥府的家主润玉吗?怎么有空带着娇妻来这看我?”旭凤看着润玉身后玉颜花貌,倾国绝色的女子,压根不想喊她的名字。
旭凤不喜欢穗禾,即便她再怎么美,再怎么聪慧,再怎么讨好他,他都不喜欢。他不要的东西,给了润玉,这或许是现在他唯一觉得有些安慰的事吧。
“我家夫君自然是没什么空来搭理你,是我央着他带我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这落魄的样子。”海棠红的银丝牡丹大袖襦裙,衬得穗禾比三月春花还要娇艳美丽,她依偎在润玉怀中,居高临下,无不得意的看着旭凤。
“哈哈哈!”旭凤大笑着,又灌了一口酒,“那你现在看够了,可以走了吗?”
看到旭凤现在这副模样,穗禾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爱也好恨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去付出任何的表情。
从小到大,旭凤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穗禾对他的好,明知道穗禾喜欢他,却不主动不拒绝不接受,享受着穗禾为他做的一切,却又从来没有珍惜过穗禾。
穗禾来这的目的,本就不是单纯来羞辱旭凤的,而是来接鹤梅离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鹤梅不需要在与他虚以委蛇了。
“二少庄主,鹤梅今日就要走了。”鹤梅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素纱襦裙,发间是一枚紫玉簪,腰间是一个红梅荷包,点点红梅,像血一样艳丽。
旭凤愣了愣,他已经习惯了鹤梅的照顾,他以为她不会离开的,可最后,依旧是留不住,他笑道:“走吧,都走吧,反正爹死了,娘和兄长都不要我了。”自他废了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荼姚了,那个养育他二十多年的母亲,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呵呵~”鹤梅轻笑出声,半是惊讶的对着旭凤道,“二少庄主的消息如此闭塞吗?机关城主宁穗禾才是宁夫人的亲生孩子;而你,不过是她从育婴堂抱来的一个弃婴,你不是宁家的血脉,更不是乔家的孩子。”
旭凤难以置信的看着鹤梅,他自嘲的笑道:“原来……我不是母亲的孩子,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都不来看我!”
“你有何资格怨恨她不来看你?她十多年来悉心教导你,把亲生女儿嫁给你,可你呢?伤害她的女儿,帮着太微灭了宁家,你有什么脸面指望她来看你?她不杀了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鹤梅说罢,转身离去,她再多于旭凤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哈哈哈!”旭凤看着离去的鹤梅,疯了般大笑着,原来,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旭凤一面大笑着一面踉踉跄跄的在栖梧轩后院来回走着。突然,从院外飞进来一支箭,直插旭凤的心脏,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胸口的鲜血泊泊流出,而刺透他胸口的箭矢,他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的凤翎箭。
院外,鹤梅冷眼看着旭凤应声而倒,而后用火折子点燃了院门口早就堆放好的干草。
火势蔓延的极快,火舌顺着火油飞速包围了栖梧轩,火光中还有气息的人在挣扎着,可是漫天的大火还有渐渐麻痹的四肢,都让他无力逃走,浓烟滚滚,呛得他直咳嗽,可越咳嗽越难过。
漫天的火光,比烟花还要绚烂。透过火光,旭凤看见了院外的紫色身影,她笑了,是别人的春日芳菲,是他的夺命曼陀。
宁家,满地的废墟上高楼重建,只可惜,那些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祠堂里,点了一百二十六盏长明灯,牌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鹤梅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发间却别着一朵雪白的绢花,她手上捧着一个牌位,朝着宁家的祖宗长辈们叩拜着。
宁稷希望鹤梅能够忘了他与别人喜结良缘,可他又怎会知道,遇见了最好的,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
“嫂嫂。”穗禾握着了鹤梅的手,“你,真的要走了吗?”
鹤梅轻轻握了握那个梅花荷包,莞尔笑道:“那是自然,我和你哥之前就说好的,成亲之后,要和他一起游历山水,遍寻天下曲谱,现在我就带着他一起去看名山大川,你呢就好好修养,到时候给我生个大胖侄子。”
“鹤梅!”穗禾喊道,颇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身边润玉。
“走咯!”鹤梅转身,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