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没好报呀,平白挨了一巴掌,我的脸现在还疼呢!可千万不能破相了,不然这世上许多美人都要寂寞空虚了。”彦佑摸了摸被洛霖打过的右脸,感觉比左脸要肿那么一点点,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幽篁纹小铜镜,左照照又照照,确定自己没有破相,才将镜子收了起来。
对于彦佑自恋行为,润玉见怪不怪,穗禾自动忽视。
“洛霖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其实最虚伪自私不过了。”润玉说着,拿了一瓶消肿的药递给了彦佑。
锦觅的死,在穗禾的意料之中。打从一开始,锦觅的性命就在穗禾的算计之内。穗禾本意是借助锦觅离间旭凤和润玉,让他们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放出锦觅是离火教圣女的流言,是想事成之后,不留活口,借刀杀人。虽然后面事情有变,但锦觅依旧得死。
“逝者已矣,咱们也没必要对外说什么,洛霖自然会给出一个最好的说辞。就是不知道旭凤知道锦觅的死讯是伤心还是开心呢?”
栖梧轩内,旭凤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做什么,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不过短短数日,风云巨变,他成了废人;锦觅离家出走,被洛霖找回来后得了一场重病离世了。
锦觅,这个旭凤最爱的人,也是伤他最深的人,在听她死讯的那一刻,他的心跟着痛起来,明明他不该痛的,可是心就是不受控制,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来。
可他更伤心的是,自打他废了之后,待遇是一落千丈,太微只来看过他一次,荼姚连面都没露,鹤梅对他爱搭不理。他所有的一切,随着武功的消失,一并没了。
秋落小筑,葡萄架上硕果累累,紫色的果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密密麻麻,一旁的桂花树上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馥郁芬芳,香飘十里。
院墙里的石榴熟了,红扑扑的甚是可人,穗禾踮起脚尖,够了好一会,一直没够着。
清冽的龙涎香气袭来,润玉突然出现在穗禾身后,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就将石榴摘了下来,用力一掰,石榴裂开,里头晶莹剔透的红色果肉一个一个紧紧的贴在一起。
“其实,我自己可以摘下来的。”穗禾转过身,拿过润玉手中的石榴,剥了几个石榴籽放入口中,甘甜美味汁水溢满整个口腔。
润玉一把将穗禾揽在怀中,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穗禾的模样。深红色披帛,雪白的素纱大袖下,深红色交领上襦搭着红白渐变的桃花裙子,简简单单的随云髻上,只有一枚云纹红玉髓嵌荔枝木单珠步摇。白色正好压住红色的艳丽,简约不失优雅。
盈盈一笑,胜却人间无数。
“我知道你可以。”润玉紧紧搂着穗禾,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道,“可你现在有了我,不必事事都自己扛。”
“好。”穗禾笑着环住了润玉的腰,手在他洁白的长衫上使劲抓了抓,留下淡粉色的手印。
穗禾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擦的非常干净。她松开手,飞快的跑走。
润玉觉得哪不对劲,低头一瞧,衣服上沾了石榴汁,是彻底废了,他又好笑又无奈的去追穗禾。
今天是中秋,簌离和荼姚两人坐在葡萄架下,揉着面团,准备做月饼。
太微这段时间为了准备武林大会,一早闭关修炼去了,就没准备和荼姚他们过中秋节。太微不在,荼姚他们乐得自在,便来了秋落小筑。
“好多年没自己做月饼了,手都生疏了。”荼姚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成型的月饼笑道。
簌离凑过来一瞧,乐开了花:“这不是月饼,是包子吧,哈哈哈哈……”
荼姚看着簌离手中的月饼,浑圆饱满,确实比她的好太多。簌离十几年没做过这些,手却半点没生疏,荼姚羡慕极了,她果然不是洗手作羹汤的料。荼姚心底佩服,嘴上依旧不服:“你这个也没好到哪去。”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十多年没做过月饼手艺还是比你好。”簌离说着手上也没停,继续包着。
荼姚不服气,反驳道:“好看有啥用,好吃才最重要,等一会蒸熟了,让穗禾他们尝尝看,看看是谁的更好吃。”
穗禾和润玉来到葡萄架下时,正好看见荼姚和簌离两个人正在斗嘴。
“我从来没见过我娘这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穗禾真的是大跌眼镜,她从没想过一向威仪有加,风姿卓然的荼姚,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润玉看着腰间的手指印,无奈的摇摇头,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母女俩平日看着都是端庄持重的,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一轮圆月爬上枝头,薄云淡淡,星辰点点。葡萄架下,大理石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还有好多象征团圆的月饼,一家人坐在桌前,赏月品茗,其乐融融。
今秋的石榴长得格外好,穗禾忍不住多吃了几个。看她吃的那么开心,簌离笑得更开心,道:“多吃石榴好呀,石榴多子。”
“咳咳……”簌离冷不丁一句,穗禾被一口石榴汁给呛到了,她用手帕挡着,剧烈咳嗽带动着肺部跟着痛起来。拿开手帕,洁白的手帕上沾上了淡淡血丝,她不着痕迹的将手帕捂了起来,面带羞涩的喊了一声:“娘~”
穗禾的慌乱又怎么可能逃过润玉的眼睛,他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月饼,给穗禾锤了锤后背,顺顺气。
穗禾不会死的,他不允许她死,他还想跟她过下一个中秋,过一辈子的中秋,穗禾不能就这么走了。
润玉尽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笑着朝簌离道:“娘,这事不急。”
“娘不着急,随口一说罢了。”簌离看他们夫妻恩爱,自然不急。
望着天边明月,穗禾低着头,没再搭话,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柔若无骨,月色下,更显苍白。她的生命就好像是沙漠里的水,飞速流逝着,已经快要干涸。她每日都要抹上厚厚的脂粉,才能掩盖住毫无血色的脸。
毒虫猛兽随处可见,琪花瑶草遍地都是,整座本草岛上,荒无人烟,二十多年来,这里只有木先生和他的师傅尝百草。
这样的中秋佳节,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对月共酌。
“徒儿呀,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摘下面具来,与她相认吗?”尝百草年近古稀,两鬓斑白,满脸褶子倒是不多,双目炯炯有神,倒不似个老人家。
木先生抚摸着桌上已经带了二十二年的面具,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师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忘了我了,我能为她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她。”
尝百草笑了笑不再言语。他这个徒儿呀,二十多年还是老样子,放心不下,又不去相认,苦苦折磨自己。
当初梓芬坠崖,本着医者仁心,他帮梓芬催产,保下了她的孩子,以他的医术,亦可以尝试救回梓芬,但他没有。宁家被灭门之时,他曾去刺杀过太微,可惜,失败了,休养了整整半年才恢复。而这一切,荼姚都不知道。
武林大会
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凌霄山庄如期举行,武林中人一个个不远万里,蜂拥而至,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萧萧秋风也抵挡不住这些人一争雌雄的热情。
这一次,站在门口代表太微迎接宾客的只有润玉一人,往日里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而当年众星拱月的旭凤则被太微留在栖梧轩内,不许他见客,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只会让太微丢脸罢了。
远远看见一袭青衫大袖的洛霖,
携着银色交领水波纹襦裙的临秀前来,润玉轻车熟路的牵着穗禾的手,十指相扣,走到洛霖他们跟前,清朗笑道:“洛府主,风堡主,许久不见,请进。”
润玉头戴束发鱼尾霞冠,身穿月白锦鲤纹大袖长衫,腰系波浪根丝绦,足踏墨青桃丝靴,臂负玄冰宝剑;面若寒玉凝脂,目同朗星焕彩,青丝如漆,俊俏儒雅之中,眉宇间却带着点点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站在他身边的穗禾,荦荦大端,仪态万千,面生两瓣桃花,眼含一汪秋水。柳叶细眉,弯同新月;樱唇小口,红若丹砂;云髻峨峨,斜插一朵昙花。润玉看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仿佛要开出漫山遍野的花儿来。
洛霖看着郎情妾意,琴瑟和鸣的二人,心中更是怨恨。他瞥了一眼穗禾,无不嫌弃。姿色平平,出身远不如觅儿,若不是觅儿出了事,哪里轮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