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原田先生……嗯、不太像是坏人的样子。只是总觉得,他和人来往好像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的时候也想说他不用那么紧张也没关系的。」
晴己想了下,把他的感想撇除个人情感因素后做出了答覆。而听到晴己的评价,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似地眨了眨眼,问道:
「你觉得实君和人相处时都很紧张吗?……虽然说有些时候确实不能反驳,但他是能够无畏地和初鸟大人以及宇津木大人说话的人哦?也是除了宇津木大人以外,第一个成功和初鸟大人以友人相称的人哦?」
听到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说法的反问,晴己一想发现确实也很难反驳。
宇津木姑且不论,晴己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比看起来还要温柔的人,而且也和他一样对于那种比较热情外向的人不太有办法,原田某方面来说算是克制他的那一类型,能和宇津木自然相处也不算让晴己感到意外。但初鸟就连晴己有时候都觉得是个看不太透也难以应付的棘手存在,或许是那压倒性的美貌、也可能是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说是神子也让人深信不疑的神圣威严气场,不仅是晴己,很多憧憬初鸟的信徒也不太敢贸然接近对方、偶有接触也是惶恐拘束得只能摆出带有距离感的恭敬态度,原田能毫无畏惧地和这样的初鸟谈笑并成为友人,晴己确实觉得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
事实上,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晴己还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原田确实是初鸟的友人,但他也只以为他们是相处更久之后才会成为朋友,却没想到似乎只是短短一场采访就达成了这件事情。
「唔……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啦。我以前身体不好,十二岁之后才有机会到外面走动,见识也不如大家广博,可能判断出错了吧?」
也因为被来奇怪的语气动摇了自己判断的自信,晴己也没坚持己见,只是说出来的话也不能方面地撤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承认自己也有可能判断失误的事情。
「咦?晴君你十二岁之前完全没有外出过吗?」
但出乎晴己意料的,来的焦点却在另一件事情上,她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晴己见状也愣了下,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核心成员都知道、或者他因为心底还是有一半把来当作自己母亲去看待,他以为至少来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仔细一想,发现他好像来到这个时代后确实没和宇津木以外的人说过更小时的事情,而宇津木也不是会背后讲他人闲话的性格,后来才加入这里的来对此完全不知情并不奇怪──更正确的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晴己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而根本没想到这点罢了。
「嗯,是的,除了小时候体弱多病以外,因为种种因素、我父母也不希望我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我几乎很少有机会离开自己的房间,是、遇到德幸先生之后,才开始接触外界的。」
虽然一瞬间晴己因为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而有些懊悔,但转念一想,既然他想从现在还未结婚生子的这个原田口中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但他势必无法隐瞒他小时候是处于怎么样的家庭的事情,不如趁机藉由来的口向原田稍微转述部分的内容做为铺垫,于是他也没有刻意找一些话含糊过去,除了真正的关键──春树与自己的融合是目前不能说的秘密以外,他简单地把他的事情坦率地对来说道。
「──那上学呢?上学也没有去吗?」
但晴己有些不解的是,明明未来的母亲对于原田斥责他不该出现在外人面前的事情采取默认态度、只要求他别那么冷酷地对待晴己,现在的来听了这件事情后却彷佛无法接受一般铁青了脸,颤抖着声音进行确认。
「嗯?是啊,和这个家有关联的人以外的人都不知道有我这个孩子的存在,因此也不会特别要求一个不存在的人去学校吧。」
「……是吗?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晴君你曾经遭遇过这种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他的回答之后,来的脸上浮现了更为悲痛的神色,语气悲切地道歉道──这种神态晴己长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一时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的错觉让晴己有些惊惶困惑的同时,某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也袭击了他的胸口,让他也差点露出了不像样表情。
但大概是经历了类似的场景太多次、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晴己发现自己仍是反射性的挂上没有破绽的柔和笑脸,温声劝慰道:
「没事的哦,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所以不要再这么伤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这也不是姊姊你的错,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就算是未来的母亲,因为一直以来总是试图庇护我的恩情,我也不希望妳因为这件事情而向我道歉。
将不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藏在心里,晴己轻轻把手放在来交握着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上面,不断地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与类似的话语安抚着来──就像很久以前的曾经一样,直到来情绪平静下来之前,一直重复着像是说服他人也像是催眠自己的善意谎言。
第74章
但不管如何,这个对话还是影响了来的心情,勉强恢复精神的来因为还有其他还未处理的日常工作回去的时候,很显然笑得有点逞强的感觉,让晴己感到有些担心,但也清楚这是自己透露的讯息导致的结果,一时也不清楚该再说些什么安慰对方才好──就如同年幼的他不管说些什么都无法抚平自责时母亲心中的歉疚感与痛苦、完全无法像丽慈那样一个天使般的笑容配合着可爱天真的童言童语就能逗得母亲笑颜逐开一样──,他也只能装作没发现这点,尽可能温柔的微笑着鼓励她之后工作加油,就这样目送着来离开。
在来离开后,晴己并没有也急着跟着起身回去,而是坐在原地,眺望着树林上方的天空以及在湛蓝天空中缓缓飘动的白云,看了一会儿,才静静地问了与自己相伴的春树一句:
『原来,在正常的人眼中,我十二岁以前的待遇是这么令人心痛的吗?春树。』
晴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这么问的,大概是他小时候周围的大人都把他的存在不能透露给陌生人这件事情视为理所当然、也没有人主张晴己该去学校或是这样是虐待之类的言论,他从未对自己的处境有过任何疑问、更无法察觉到自己身上所遭遇的一切的异常性,直到刚才看到来快哭了似、流露类似怜悯与心痛的神情,才隐约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搞错了些什么──而一想到导致他这种误解的人包括未来的宇津木大人以及他曾经深爱的母亲,他脑中就因为意外的发现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对于这个事实产生什么情感与想法才好。
『『──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也只是一株名字与存在不为人所知、也不被要求上学的植物罢了。晴己你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以正常人类来说正常与否。』』
春树沉默片刻,大概是想安抚现在心情显然也受到刚才对话影响的晴己,他不带任何多余感慨的淡淡答覆声响起的同时,也现出了身影在眼前,虽然还是没什么鲜明表情、但从在被风吹拂扬动的发丝中望着这边眼神看来,他似乎在担心这样的他。
『也是呢……在这点上,我们也都是一样的。』
即使猜到春树这么说或多或少有安慰他的意思,晴己听了仍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感觉好受不少──至少一想到他过去的生存方式或许和盆栽里的春树是一样的,想像了一下迷你版的春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蹲在盆栽里晒太阳的模样,一股笑意自然就涌上,并冲淡了因为察觉这点而产生的那些说不上来的惆怅与难过。
『说起来,春树你以前还是葡萄的时候,也有像这些孩子一样被搬家到外面或是面积比较宽广的地方吗?那是怎么样的感觉?』
『『……就像人类不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情一样,在我真正成为Originα前的记忆也很模糊了,有也是初鸟创透过至高细胞留给我的记忆残片。况且,有那个人在,确定我原先植株顺利承受至高细胞之后,那个人就能够自由控制我生长的速度与范围,我应该也没有机会成长到需要换盆或是种到宽广土地的大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