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有一点是阿藤之前忘记去确认、错过时机之后也变得无法确认的问题,他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不过看样子,你们几个已经先好好讨论过了──为什么不等确定叫醒了所有人再展开讨论呢?那样子的话,应该也省了你们还要重复说明的时间才对。」
这是阿藤之前就一直有的疑问,姑且不提为了各种方面来说都令人火大的原田实先生而来的丽慈了,以身为警官又最年长的仓知先生的性格来说,他并不是会因为自己急着想要弄清楚情况而在人还不齐的情况下就紧抓着他人问明白一切的那种急躁性格。虽然因为小动物般以接近直觉去行动的直率举止而给人奇妙的印象,但小花莲也是很懂事、不会随意任性又坚强的孩子──那为什么,阿藤的存在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忘记了、还是谈论到一半了才终于想到要去弄出牢房的?
「抱、抱歉……这是我的错。由于醒来的时候我因为太过混乱而情绪失控了,为了让我冷静下来,这位年长的先生以及那个刚从牢房脱离的小女孩都一起安慰我、向我说明现在的情况,也大概是这样子,耽误了妳被喊醒的时间了。」
让阿藤意外但也不算太吃惊的是,一脸歉疚的开口道歉的是柳仁奈──在没有彻底做出觉悟之前的柳是和所有平凡的女性一样、是性格柔弱而又情感纤细的人,而与细腻的情感相同的是,她有一张看起来线条分外柔和、毫无威吓力的娇柔脸孔,稍微烫卷过一般的蓬松黑发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从宽松的上衣袖口露出来的双手如一折就会断裂散开的百合花颈一般白净而又纤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容易惹起人保护欲的脆弱气质。
阿藤虽然欣赏有了觉悟后变得坚毅耀眼的柳,但他也并不讨厌像现在的柳这样柔弱温顺的女性,不如说由于性格比较没主见所以通常都是无害的这点、让阿藤反而比较能放松心情与这类的人往来──只不过在辞措举止上得小心别无意间刺伤到这类型的人,这上面倒是得要比较注意才行。
「原来是这样子吗?不要紧的,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难免都会觉得害怕,我不会因此而责怪任何人的──我原先只以为,我是被排挤了才现在被叫醒,因此有些不安才这么问的,结果并非如此这点让我松了口气呢。」
就像这个时候,阿藤不得不开口安抚了一下柳的情绪,一边巧妙转移话题到自己身上,一边做出像是安心下来一样的微笑来缓和一下气氛。
当然,说是『以为被排挤』这点不过是阿藤觉得适合自己来询问刚刚的话的藉口,他比谁都清楚,真的被排挤的话,应该是被遗忘到他们集体离开这里都不会被想起来才对,他只是想会不会有什么他不太清楚的事由,才打算确认一下的。
「……排挤什么的才不会有这种事呢,大家都是一起落入这般境地的同伴啊。」
阿藤的话成功转移了柳的注意力,她似乎完全没料想到会有这种原因、打从心底的吃了一惊,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天真的发言──和因为侦探职业而染上『多疑』这个不算坏但也不算好的职业病的阿藤不同,她似乎完全没料想过他们几个之中会混有背叛者的可能。
虽然说讲『背叛者』或许有点过头了,但是混入其他别有意图的人这种可能性,她并没有考虑过的样子。
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阿藤只是回以一个可能会当作『带着感激』的微笑──只要一个谎言诞生,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虽然以他的情况,或许是脑中残留的情报中他们曾经一同齐心协力的奋战过,他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和他们虚与委蛇的往来。
「那么回到正题,目前我们可以大致断定我们有极高的可能性就在这个中部支所的建筑物内部。虽然也不排除有在昏迷期间被转移地点的可能性,毕竟我们不清楚在昏睡的期间过了多久、又是否曾被人给移动过──直到麻生小姐妳醒过来之前,我们大致上就说了这些。」
大概是判断了情况不需要自己多加干涉了,一直注意阿藤和柳的对话状况的仓知重新把话题转回正题上,语气沉着地替丽慈的解释作出了补足。
麻生……这位『春树小姐』也和当初的我一样随身带了假身分的名片吗?虽然有点好奇她编出来的假名后半部分是什么,但现在还是姑且装傻一下吧。
阿藤脑中转瞬间闪过了这些念头,装出有点意外的样子望向仓知,询问道:
「麻生?这个名字是怎么被您给知道的?」
「啊、抱歉忘了说~虽然有点抱歉,但我们稍微翻过了你的行李。那时候找到的名片应该就是你的了~至少另外几个人都说不是,我想就是这样子。」
彷佛替代一瞬间有点难以启齿似的迟疑片刻的仓知打圆场一般,丽慈很自然的开口回答了问题、同时挥了挥从口袋里抽出来的右手──右手的两只手指间夹着一张名片,然后在阿藤将视线转过去后对着他像是扔一般随意的动作递了过来。
阿藤接过,并简单的瞥了一眼上面的『麻生浩子』这个和以前取的假名就只差一个汉字的名字后,他简单的思考几秒该如何应对之后,他收起了名片,同时迎向其他人的目光,坦然说道:
「虽然很抱歉,不过你们或许搞错了。我的名字是阿藤春树,是个侦探。这个名片,是我以前为了工作方便用而做出来的东西,误导大家了十分抱歉。」
第3章
之前没能好好报上名号,阿藤与其说是想隐瞒身分,不如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好含糊应付过去──虽然知道各种内情之后,他也清楚自己确实有隐瞒身分的必要,但他冷静想了想,只要自己还长着除了神态与发色以外和原田实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哪怕他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假名,只要还是阿卡夏之民时期就待到现在的资深干部(虽然只剩两名了),就算没马上认出来、仔细看也能猜出端倪,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报出名号比较妥当,也更不容易惹人怀疑。
而算是在预料中的,阿藤自称侦探的事情稍微惹起了一些骚动,除了丽慈仅仅只是挑起眉而看起来没太多兴趣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了程度不一的变化。
柳难掩动摇地双手半掩住嘴,从表情上看来应该是脑中涌现千头万绪、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困惑且欲言又止的神情。花莲也不知道怎么理解『侦探』这个词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稍微歪了下头,直勾勾的盯着阿藤。而仓知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望向阿藤的双眼顿时锐利起来,同时也立刻抛过来质问。
「侦探是吗?这么说来,阿藤君,你来这里就不完全是偶然了──我这么理解可以吧?」
不愧是资质颇深的警察先生,仓知的提问完全切中要害──而这也是阿藤正要说明的部分,或者说,这是他藉由『侦探』这个被太多作品赋予超能印象的这件事、来做为他知道至高天研究所的各种内情的理由,所以在衡量利弊之后他才果断在第一时间披露这点,并希望藉此取得优势以及话语权。
「是的。更正确的说,我正是为了调查某些事情才来这里的。前一段时间,我们事务所接到了一起不太寻常的寻人委讬,被寻找的任务对象是入信至高天研究所的信徒,但在我们展开正式行动之前,不仅仅是委讬人无故失踪了,就连我们所里的所员也有一人行踪不明──而失踪前最后留下的踪迹正是这里,所以不管是基于工作理由、还是我个人想要救出被牵连的所内成员,我都打算深入至高天研究所一探究竟。只是很可惜由于我还是大意了,才和现场的各位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这个地方。」
阿藤态度沉着,不慌不忙的以工作惯用的沉稳语气答覆道,说到最后面,还适时露出一丝苦笑来试图缓和一下瞬间变得有些紧绷的空气。
但仓知的视线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表情上的小伎俩而缓和,大概就和进入正式工作状态的阿藤一样,同样进入工作状态的仓知的心肠应该也是比平时状态更冷硬而又冷静、无形中散发着一股让人几乎要下意识坦白一切的威压感,他没有收回探询的视线,而是彷佛盘问一般紧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