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的原因是揆贵人在生前最后吃下的东西是皇太后赏赐给她的点心,事发时嘉妃正好在御花园陪太后说话,第一时间便向崇庆太后报告了揆贵人的死讯。
当着成霜的面,崇庆太后说了一句极有内涵的话:“揆贵人是个没福的,听说早年有心悸,多少年没发作过的,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寒苓眯了眯眼:“摆驾永和宫!”
成霜提醒她:“主子,太后笃定揆贵人是心悸而死,”
寒苓“哼”了一声:“太后懂医术么?”
成霜大汗:“主子,这与懂不懂医术并不相干!”
“相干不相干的,不能无缘无故毒戕害一条人命。”寒苓冷冷一笑,“举大清朝算起,除了万岁爷以外,谁有资格同指鹿为马四个字贴上边?”
陪座的乌雅氏想了一想,因与寒苓说道:“额娘,您去成,但您不能这样去,这样去,好与不好都不能有旁的结果。”
“嗯?”寒苓问道,“怎么说?”
等凤驾抵达永和宫,揆贵人的后事已经有条不紊的预备开来,寒苓走到床边看了遗身两眼,这才向嘉妃问道:“前儿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嘉妃答道:“回主子娘娘的话,臣妾原本也觉得蹊跷,太后亲来看过,这才知道揆贵人是因为心悸发作,窒息而死。”
寒苓点了点头:“知道了。”
不过一时,六宫妃嫔皆至永和宫取齐,张雷近前回道:“主子娘娘,太医都到了。”
寒苓吩咐道:“既是姐妹一场,你们且去送别遗体,回来听一听太医是什么说辞。”
妃嫔们再没有常识也能看得分明:揆贵人明显就是被毒死的。
为揆贵人诊断风寒的胡太医冷汗直流:他敢跟皇太后对着干吗?
掉一回书袋,胡太医如是定论:揆贵人本有心悸之症,从前隐匿未发,如今正在花季,伤寒咳嗽时吸了花粉入内,因此过敏窒息,这才丢了自己的性命。
寒苓点一点头:“刘太医,你怎么说?”
新上任的刘院判躺着中枪:“主子娘娘圣明,胡太医的推论合乎情理,揆贵人数症并发也是有的。”
那拉皇后柳眉倒竖:“胡君效,你是揆贵人的主诊太医,对贵人之死可有辩解之处么?”
“微臣失察,微臣该死!”胡君效瞄了刘瑞林一眼:不会是要拿自己顶缸吧?
刘瑞林自要说情:“皇后娘娘,只看脉象,揆贵人不过是偶感风寒的症候,胡太医对症下药,并非有意疏忽心悸、花粉之事,请皇后娘娘明察。”
“胡君效,你可知道,悼慧太子是怎么薨逝的吗?”寒苓“啪”的一下拍了桌子,“悼慧太子过世,皇上曾有明旨,所有风寒病症必须二人会诊,揆贵人既是偶感风寒,依照皇上圣旨,主治太医便应请得三位堂官之一再行确诊,你诊了揆贵人风寒之疾,可曾向徐院使或刘、赵二位院判回话,再来给揆贵人诊视么?”
胡君效傻了眼:“是微臣疏忽,求主子娘娘恕罪。”
“恕罪?因你一时疏忽,搭上的可是一条贵人的性命。”寒苓厉声喝道,“来人!”
张雷应声而入:“主子娘娘!”
寒苓吩咐道:“胡君效公然抗旨,押往乾清宫请万岁爷发落,本宫只不信,杀一个胡君效,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太医敢将万岁爷的话抛在脑后不予理会!”
胡君效欲哭无泪:“臣冤枉——主子娘娘饶命——刘大人,卑职冤枉——”
“嗯?”寒苓立刻掉转枪头,“刘院判,他指着你说自己冤枉,莫非已经向你回禀了揆贵人的脉案,你不把揆贵人放在心上,这才耽误了她的病情么?”
刘瑞林赶忙撇清自己:“娘娘,微臣还不曾见过胡太医的脉案!”
“迁延上官,可恶至极!”寒苓愈发恼怒,“拖下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众人面面相觑: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寒苓又说嘉妃:“揆贵人毕竟是你宫里的人,她就这样误诊枉死,难道不是你一宫主位的疏忽吗?”
嘉妃只得行礼告罪:“臣妾失于关照,请主子娘娘责罚!”
“罢了,你就在她的后事上尽一些心意吧。”寒苓环顾众人,“旧年钟粹宫死了一个宫女,只因未曾封有主位,本宫这个摄六宫事皇贵妃都要请罪两宫,揆贵人枉死,虽是太医院失职,你们做主子的也该引以为戒才好。”
贵妃以下行礼领训:“臣妾(嫔妾、奴才)谨遵主子娘娘教诲。”
消息传到寿康宫,崇庆太后一个不察便滑落了手中的茶盏:“好一位威风凛凛的皇后娘娘。”
皇后一头死了一个盯梢的贵人,太后一边折了一位新晋的太医,胜负如何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当然了,两条人命的消亡,充其量不过是后宫新格局的再次开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乌雅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132
一般来说,婆婆收拾儿媳主要有两招:其一,压制儿媳的管家权;其二,可劲儿的给儿子塞屋里人。
崇庆太后就弘历一个亲生儿子,喜不喜欢,也只有寒苓一个正牌儿媳,身在皇家,又不似寻常人家一般,不喜欢大儿媳,可以找机会把小儿媳提上来管事儿(如《红楼梦》中的贾母),换作皇后,多少人盯着,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被剥夺了掌宫大权,一则动摇国本,二来对皇帝的名声也有妨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当然不能做,有基于此,崇庆太后就要在第二条上下功夫。
在此之前,崇庆太后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添油分芯”的法子,忻嫔不反水也没了后劲儿;祥嫔着调不着调两说,顶着个乌拉那拉的姓氏就不见得能让皇太后心无芥蒂;嘉妃倒不错,年纪比皇后还大;还有个魏嫔,年纪是合适了(按照乾隆爷本人的喜好,三十来往绝对是受宠的黄金年龄),你不能指望入宫十六七年没翻起水花的妃嫔忽然就能咸鱼翻身宠冠后宫(大误!);兰贵人年轻,底蕴上落了下风。当然了,不管年纪大小,这几位“小”儿媳在外貌上未必能优胜七次生产、保养得宜的那拉皇后,谁让人家是当年公认的满洲第一美人呢?(事实上,现在的崇庆太后、当年的熹贵妃也是关键的认可人之一)
瞌睡来了送枕头,崇庆太后正在憋着劲儿的想给那拉皇后添堵,归附朝廷的蒙古准噶勒杂特部宰桑(相当于部落的管家、宰相)送了一位“金牌”助手进来。
这位金牌助手是宰桑博尔济吉特根敦的女儿,现今年方二八(表误会,不是十六,是二十八),拖到二十三岁才定亲,结果守了望门寡,二婚的对象还没确定,又被乌梁海部欺负的流离失所,如今投诚朝廷,索性就把闺女献给了收容自己的大恩人。
这是典型的安抚和亲,哪怕是皇太后,也不能对博尔济吉特氏的婚姻状况有所异议,等到见了真人,眼睛都豁亮了起来:就是她了!
虽是异族,拖到二十三岁订婚也算是大龄闺秀了,之所以蹉跎光阴,并非是因为博尔济吉特氏条件太差嫁不出去,与之相反,正因为条件太好,乃父有些“奇货可居”的念头,这才一拖再拖的拖成了老大姑娘,否则也没有将一个二婚闺女献给天子的底气和必要。
陪座的妃嫔们心中“咯噔”一下:强敌!
昔年的满洲第一美人将现任的蒙古第一美人细细打量一回,多少还是有些灰心的:大了人家一轮有余,还是七个孩子的妈,儿子都娶媳妇了,青春易老、芳华不在,如今大约只能做一个贤惠的皇后了。
皇后失了精神,皇太后立刻振奋起来:“叫什么名字?平日都吃什么?可带了衣服进来?”
博尔济吉特氏一一答了,寒苓这才定转神思,向送她过来的敬事房首领太监杨双全问道:“万岁爷有什么话吩咐没有?”
杨太监欠身回道:“万岁爷封格格为贵人,起居事宜还由主子娘娘酌情安置。”
崇庆太后略有不足:“事关蒙古体面,区区一个贵人是不是过于薄待了一些?”
寒苓看向新晋贵人:“博尔济吉特氏。”
博尔济吉特贵人福身为礼:“奴才在。”
寒苓正色道:“本宫上承圣母皇太后懿旨,赐你封号为‘多’,号‘多贵人’,为‘多福、多禄、多子、多寿’之意,可于承乾宫后殿下榻,随舒妃居住,一应份例比于嫔位,望你不负皇宠,早日为皇上生下满蒙血脉的皇子公主方为喜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