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玥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让自己的思绪清明些,但他那天脑子不好,轻而易举的被赵曜骗走了答案:“我一直是长头发。”
“为什么?”赵曜没见过长发的男人,问:“夏天不热吗?”
谢玥闻言顿了顿,说:“我怕他找不到我。”他不敢改变自己的外表,静静的等在原地,害怕等谢无悔轮回转世会找不到自己。
他还是她?他是谁?是他老婆吗?赵曜是个孩子,没有接受过多少成人的教育,对于世界的认知比大人浪漫很多,他那个年纪还是信轮回转世的,所以也没有出言嘲讽,只说:“你真好啊。”
谢玥心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赵曜似乎想要安慰他,他摸了摸谢玥的额头,家里保姆都是这样,每次赵曜难过,她就摸摸赵曜的额头,那是那个家里对赵曜最好的人。赵曜的手刚贴过去,谢玥侧了侧脸,到底没有躲开那只温暖的小手,于是赵曜的手贴在谢玥额角,他学着保姆的样子,像是摸一只大狗,他说:“你好冷啊。”
谢玥想说妖怪都是冷的。
赵曜没看出他的抗拒,想了想,解下自己的围巾,很费力的把围巾挂在谢玥脖子上,围巾上还绣着幼稚的驯鹿和圣诞老人。
儿童围巾对于谢玥来说太小了,红围巾在谢玥脖子上绕了一圈,显得有点滑稽,把谢玥这个杀胚衬得柔和了不少。
谢玥别扭的任由他打扮自己,压抑着想把赵曜扔出去的冲动,真奇怪,谢玥不记得自己对小孩这么有耐心。
赵曜做完这件事,跟谢玥并肩坐在黑色垃圾堆里,垃圾堆又臭又脏,赵曜生命里短短的八年从没去过这种地方。但他毫不在意,找个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酒瓶子隔着垃圾袋压得他有点疼。他以为谢玥会很凶,但谢玥一直没有赶他走,于是所以他大着胆子贴着谢玥坐着。
赵曜伸出手,雪花落在他手心里,片刻之后就融化了,变成一滩水渍只花了一秒,赵曜盯着手心,突然说:“我妈妈不喜欢我。”
谢玥嗯了一声,这件事跟死老婆比起来差的太远,但孩子的世界很小,父母就是他们世界里的唯一,妈妈不喜欢他这件事在孩子看来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赵曜把苹果放在旁边,这样他可以抱着自己的膝盖,他没有去看谢玥,好像只是把谢玥当做一个树洞,“她很想让我死掉。”
谢玥最初以为这只是个比喻,人类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能骂得出口。
赵曜侧过脸,枕着自己的胳膊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谢玥仔细想了半天,他与天地共生,是被另外一只狐狸唤醒的,这种关系似乎称不上什么兄弟姐妹,他说:“没有。”
赵曜略微有些失望,总觉得谢玥没有兄弟姐妹就很难理解他,说:“我有个双胞胎弟弟。”
赵曜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很低落,说:“但是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他们都说是我把他吃了。”
谢玥的眉头跳了跳,人是不会去吃人的,吃人的只有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最古早的垃圾桶捡男朋友桥段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克斯维尔的明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春风十里不如肉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愿望
赵曜太投入这件事了,他可能很少碰到可以讲出真心话的朋友,他天真得以为谢玥只是个醉鬼,第二天就会忘了,就算还记得,也只会把他当做醉后的疯言疯语。
赵曜从小就很聪明,能够知道选择这样的人倾诉最为安全。
赵曜是第一个孩子,顺利接生,七斤六两,身体健康哭声嘹亮。第二个孩子却是个死胎,左腿被咬烂了,现场血淋淋的,接生的老大夫一辈子没见过那么恐怖的场景。
赵曜继续说:“我妈说我是恶魔。”她一直相信,她真正的儿子成为了赵曜的食物。
赵曜在基督的说法是恶魔,在道教的说法是恶鬼邪物。不论听哪一种,都应该杀了他。赵曜的母亲吴婉玉把赵曜按进浴缸,她掐着赵曜的脖子,一边使劲儿一边说:你怎么还不死啊?”
水龙头没有关,水从浴缸里蔓延出来,赵曜沉在水底,脖子上是吴婉玉的手,指甲猩红,半个小时了,一直过去半个小时,赵曜还在“呼吸”,他的心脏还在胸口跳动,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吴婉玉。
然后,他笑了。他对着吴婉玉露出了一个天真的,专属于孩童的笑容。
酒吧的门没有关严实,音乐从门缝里流出来,是一首很老的圣诞歌,《Winter Wonderland 冬天的仙境》。
在欢快的音乐里,赵曜的故事显得恐怖而诡异。谢玥酒醒了大半,继续听这个小男孩讲述疯狂的故事。
“哦,她还说自己想把我摔死。”
吴婉玉带着赵曜去悬崖边,让他往下看看,然后双手使劲一推,赵曜掉下去的过程没有尖叫,下一刻就是一声闷响,血肉之躯砸在地面的声音。吴婉玉大口呼吸,双腿发抖,等待了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死死盯着悬崖边,哭着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想要转身离开,就在她背过身的时候,又听见赵曜的声音:“妈妈——”
吴婉玉惊悚的转过身,看到赵曜坐在悬崖边,一脸天真的叫她:“噫!妈妈!”
不论吴婉玉重复多少次,赵曜都会自己“回来”,他很天真,只有三岁,含着手指对吴婉玉微笑。他不知道吴婉玉要送他去死,还以为在玩什么亲密的母子游戏。
这些话是吴婉玉自己跟他说的,赵曜托着腮,眉头紧紧皱着,显得很像个小大人,他好像因为这件事困惑了许久。
谢玥听得有些入迷,好像在听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忍不住问:“后来呢?”
赵曜盯着眼前的那块地板,上面积雪越来越多,黑色的地面已经逐渐看不见,说:“后来我妈妈就疯掉了,总是打我。”
谢玥心想这个故事好像缺了什么,问:“你爸爸呢?”
赵曜坐得有点麻了,他伸了伸腿,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听他说话,他倾诉欲加强,说:“别急,很快就出场啦。”
“我爸爸太忙了,我经常看不见他。”赵曜说。
赵曜的语调太轻快了,他好像必须把它当故事一样讲出来才会心里好受些,“因为很少看见爸爸,所以就要好好利用每一次机会。”
圣诞节的前一周赵曜站在洗手台前。这是个专门为孩子设计的矮台子,他手撑在洗手台两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镜子。
“喂,长大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赵曜在跟自己说话。
“可是我不想等长大了。”赵曜笑了一次,他小时候笑起来也很可爱,像个小小的糯米团子,他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
他下定了决心,接下来的动作就变得简单了,他朝后退了五步,浴室足够大,能给他一定的助跑,他用力的撞在洗手台的尖角上,跌倒的时候打翻了洗手台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散落了一地,身体磕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曜疼得呲牙咧嘴,但没有喊疼,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在倒吸气。
他撩起裤腿,观察小腿上的伤痕。膝盖上和手肘上的伤痕没有意义,因为这些地方的伤可以解释是赵曜自己摔倒的,他需要一些看上去被殴打的伤口。他卷起自己的毛衣露出腹部,那里是一大块淤青,这个还不错。
“很好,赵曜小朋友,你做得很不错。”赵曜自我鼓励,语调轻快像是要给自己颁发一朵小红花。
“千万别把胃弄坏了。”赵曜撞得有点狠,稍微碰一下就疼得全身痉挛,他之前看一本科普书,一个赶着去上班的男人在路上被车撞了一下,他以为肚子上只是淤青,不舍得去医院看病,但当时的创伤造成了脏器破裂,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肚子越来越痛,最后一个人死在可怜的出租屋里。赵曜不想做那样的人,他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倒霉。
赵曜又去照镜子,他撩开前额的头发,露出一小块伤口,“有伤口,颜色深,可以留到明天爸爸回来了。”吴婉玉每次都会在赵付舟回来的前两周停止家暴,还会给赵曜敷药给他揉身上的淤青。赵曜刚开始还以为她是想在爸爸面前表现一下,后来想明白了她只是聪明的不想给自己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