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
钟公公见我眼下发青,以为我终于有了觉悟,倍感欣慰。
然而一晃几日过去,每当皇上要来顺圣宫时,锐王就去找他下棋,一下一整夜,钟公公夜夜蹲在门口磨牙……
“这锐王是何居心?!”
我与赵粉正在分一只乳鸽,钟公公的咆哮声乍然响起,惊得赵粉甩出去一只鸽腿。
杜总管每次踏进顺圣宫,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他从头上拈下鸽子腿,一脸幽怨:“贵妃这里好生热闹。”
我尴尬赔笑:“一般热闹。”
“皇上托人问到贵妃生辰在五月初,让咱家过来问问贵妃想怎么办呐?”
生辰?我看向偷偷藏鸽子的赵粉,她冲我摇摇头,我了然。
“不办。”
赵粉:“……”
杜总管一时接不上话:“……啊……这样啊……”
赵粉忙打圆场:“贵妃的意思是,不办也行……哈哈,不用大费周章……”
杜总管想到这位贵妃出身冷宫,以前定是无人帮她过生辰。
他朝我露出同情的眼神。
“贵妃放心,皇上对您可是上心得很,今年生辰,咱家一定帮您办的热热闹闹的。”
赵粉送走杜总管,回来就把我一顿数落。
“姑奶奶你可少说点话吧。”
我假装听不见她的念叨。
“阿粉,生辰那天要做什么?”
“宫里头的话,就是设宴邀请大家吃一顿咯。”
“那多没意思……”我有些失望。
她点头赞同:“是挺无聊的,不过我听说四月底宫外有个花灯会,好多宫婢都告假想去一睹风采呢!”
“花灯会?听起来就好玩,我也想去!”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显然她在宫里也憋不住,我俩偷偷摸摸地商量好到时一同溜出去。
“不过阿粉,你的消息都是哪里打听来的?”
“医署一个宫婢的老娘的好姐妹的妯娌那传过来的。”
“……”
第 18 章
心心念念的那天总算到了,晚膳一用完,我就吩咐钟公公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关上房门,我与赵粉各自捏诀遁出宫。以防万一,我留下肉身,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凡间的闹市人山人海,我根本寻不着赵粉。估计她在哪个角落疯玩,我索性沿路走走逛逛,等花灯会结束再传音与她。
容言本不屑与朝中官员打交道,收到尚书的帖子后,随手丢给了蔡谦。
蔡谦跟在他屁股后头,花式吹嘘:“王爷还是去吧,这花灯会可好看啦!不少姑娘都会去呢,您与其他大人往楼上一坐,底下那是一览无余啊……到了结束的时候还会放烟花……”
容言想起马场那日,停下脚步。
“帖子拿来。”
若真走到那一步,这些人的面子还是要给上几分的。
尚书的帖子是群发的,他压根没想到锐王会接。几位大人坐在预定的酒楼厢房里,大眼瞪小眼。
当初锐王被先皇寻回,他们当中也有人派出手下前去刺探,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一位大人有些坐不住,询问尚书:“锐王当真会来吗?莫不是诓我们?”
“本王没那么闲。”
锐王的声音随着小厮推门而进,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时无人敢出声,说话的那位大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尚书笑着打破僵局:“殿下可算来了,您不来咱们都不敢动筷。”
容言走到窗边坐下:“诸位随意。”
我从未到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每个摊位都停下来看一看。
一个摊位旁挤了两三圈的人,我想必定有特别好看的花灯,也往里挤。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被挤,不耐烦地转头:“你长没长眼……”
看见我,他的话戛然而止,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进去瞧一瞧。”
“瞧!随便瞧!”他激动地让开身子。
前面几位驻足的公子闻言回头,竟不约而合避让开,我奇怪地走到摊位前。这个摊位上的花灯果然好看,怪不得这么多人围观。
我挑了个跟我真身很像的牡丹花灯,才想起来身上没有银钱。
“美人可是忘带银两了?”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站到我身边,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
其他公子本欲出来英雄救美,一见臭名昭著的刘公子出手了,纷纷退了回去。
我想了想说:“银两在友人手上,我与她走散了。你是要借与我吗?一会我可以让她还你。”
富贵公子摇着折扇:“别说借给美人,这摊上所有的花灯我全买下来赠予你,只要美人赏脸陪我小酌一杯,可好?”
这人当真孟浪,怕是个傻的。我欲开口拒绝,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先我一步——
“不、好。”
酒过三巡,桌上的大人们不再拘谨,谈天说地起来。
容言把玩着小巧的酒杯,眼神始终落在窗外。
刘侍郎见锐王兴致缺缺,提议叫两个姑娘来弹曲儿。
人群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容言挑眉。
刘侍郎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嗤笑,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内里还不是个色胚。
“锐王殿下,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容言转过头,目光骤冷:“本王记得刘大人有个儿子,宝贝得很。”
刘侍郎发愣,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自己儿子,难道锐王要自己儿子来作陪?
接着就听见容言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教养了个好儿子。”
眼见容言拂袖离去,众人迷惑不解。刘侍郎走到窗边,顺着容言刚才的视线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家那宝贝儿子又在当街调戏民女!
第 19 章
“不、好。”
是言言!我欢喜地扑向他。
“你是何人?”富贵公子收起折扇,面露不悦,“识相点走开,别多管闲事。”
刘公子纨绔惯了,根本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你不是看到了吗?她见到我欢喜的样子,”容言执起我的手,满眼温柔,“夫人你又乱跑。”
我:“???”
我就是想问你借个银钱,你竟要我以身相许?
刘公子看我们眉来眼去的:“你们……”
容言将我护在身边,阴沉着脸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刚刚说要给我买下这个铺子,还请我喝酒。”我举手邀功。
“很好,你掏钱吧。”容言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是在吩咐随从小厮。
刘纨绔不敢置信:“你竟敢使唤我?你可知我是谁……”
“小兔崽子我打死你——”一声怒吼吼断了他剩下的话。
一个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富贵公子见了拔腿就跑,还没迈开腿就被容言踹翻在地。
“刘侍郎,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刘侍郎见锐王护着一位美人,心知自家儿子犯了大错,不住求饶。
“王爷开恩呐,犬子有眼不识泰山,下官这就让他给您赔罪,您高抬贵手……”
“不必。”
刘侍郎心中一喜,紧接着听到容言说——
“明天你这位置就换人坐了,今晚回去一家人好好团聚。”
刘侍郎眼前一黑,噗通跪地。
宝贝儿子已然傻了眼。
容言松开我的手,低声唤我。
“走吧。”
我扯扯他袖子:“他还没掏钱呢。”
他无奈地摸出钱袋:“我有。”
我拎着花灯,心满意足地与容言离开。
经此一事,我越发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想到他要篡位,我又有些苦恼。
容言瞥见身边的姑娘一会傻笑一会蹙眉,不由弯起嘴角。
“若本王不出现,你打算如何?”
我摆弄着手里的花灯,头也不抬。
“自然是揍他一顿咯。”
听见他轻笑一声,我的视线从花灯转移到他脸上。满街华灯将他的神色衬得更为柔情,与一贯的冷漠疏离截然不同,这样的他是我未曾见过的。
他问我:“你想放河灯吗?”
“什么叫放河灯?”
好在他与我接触时日已久,我说什么他也不讶异。
“你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我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但还是点头应了。
河边,不少姑娘捧着亮晶晶的小灯,嘻嘻闹闹地放置水面,还闭上眼睛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