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赵粉早晨替我将乌木簪送还锐王府,他应当是收到了。若是能早些历完劫,我还能下来陪他数十载,若无法与皇帝情深,我们这样便是不伦。
“吱——”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细缝,定是四没关好。我拢了拢衣服,走到窗边推开,奇了,今夜无风啊……
脑子里混沌得很,我锁好窗倒头就睡。
暮色中,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发簪,极尽温柔。“不是我的?”容言凝视着那扇窗,喃喃自语,“真有意思……”
春猎前夕,顺圣宫传来消息,荣贵妃抱恙。
容华放下奏折:“朕知道了,让她安心养病。”
她不去也好,明日之行险恶异常,多一个人多一分变数,容华不喜不受掌控的感觉。
锐王府近来氛围沉重。
自赵粉送来帕子后,锐王比以前还要阴沉。蔡谦作了猜测,主子八成是喜欢上了赵姑娘却惨遭拒绝,一连两次感情失利,难免心中悲痛……哎,他们王爷真命苦啊……
“主子,安排好了。”
容言站在窗前,摩挲着袖中的乌木簪,迂久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狩猎当天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与围场波谲云诡的气氛迥然相异。
“皇弟,今日猎不尽兴朕可不放你回去。”
容言捕捉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颔首:“奉陪到底。”
两人入了围场,彼此心怀鬼胎。
马蹄踏在落叶上,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容言等来了要他性命的暗箭。
随暗箭现身的一支兵马将两人团团围住,容华厉声质问:“锐王这是何意?”
“臣弟不知。”
容言不卑不亢,容华想在今日剿杀他,回去之后再给自己安上叛乱犯上的罪名,可惜他本就想做个乱臣贼子,早在兵马里安插了暗卫。
本欲趁此机会一举夺位,可想到有人或许会不高兴,临了还是改变了计划。
他挡在容华跟前,替他接下几支冷箭。
容华微愣,以他对容言的了解,此时他早该露出狼子野心,一决生死。
直至刀光劈下,他也没想透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好了——”
钟公公扯着嗓子尖叫,赵粉捂住耳朵,一脸嫌弃。
“皇上他……他……”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赶紧递茶给他。
“他怎么了?”
“围场混进叛军,皇上与锐王都遇袭了!”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他……他怎么样?!”我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
“皇上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回宫了,太医看过无甚大碍……”
赵粉见我脸色惨白,知我心中担忧的是谁,忍不住替我问道:“锐王呢?”
“锐王……身受重伤,听说中了好几箭……送回府时还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我已听不清钟公公后来说了什么。我知道凡人寿命短暂,可我还没有报他的恩,他怎么就要走了……
第 24 章
我顾不得太多,捏了诀就遁出宫。
蔡管家给主子擦完脸,端着水盆出门换水,刚走到院里——
“白白白白——”
“别唱了,容言呢?”我焦急地询问。
“在在在——”
我来不及细想蔡管家为何成了结巴,绕过他就往房里去。
蔡谦老泪纵横,主子这伤受得值啊!夫人都给哄回来了!他也没细想白姑娘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只感叹苦肉计妙哉。
容言果真伤得不清。我见过他寂寥的转身,见过他清冷的蹙眉,见过他温柔的注视……唯独没见过他呼吸微弱浑身浴血的样子……
我走近卧榻,发现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支被我退回的乌木簪,心头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我颤抖着手抚摸上他的脸,他的眉眼极为好看,眉骨深刻眼睛深邃,这样好看的眼睛不该闭着。
什么情情爱爱的我不懂,我只知面前这个人是让我在意的人,如果这就是爱慕之情,那我甘之如饴。
“我心悦你。”
眼泪一点一滴落下,我抹一把脸,深感委屈,上一次哭还是小花苞时背不出来书,这凡人当真讨厌。
“哭什么……”耳边传来沙哑又无奈的声音。
“呜呜呜呜……嗝?”我吓得一激灵,“言言?”
他睁开了眼,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你你不是快不行了吗?”我觉得受到了欺骗,枉我还想着给他续命,他这个样子分明没什么大碍!
他抬起手摸上我脑袋,温柔地将我扣入怀中。
“谁告诉你本王不行?”语气略带霸道。
我趴在他胸口探了探,伤势有些严重,好在并未伤及性命。
“围场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成这样?”
“你再说一句心悦,我就告诉你。”
“你你你!”我从他身上挣扎着起来,“不说就不说!”
他跟着起身,我瞧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免心疼。
“那些利箭刺入肌骨时,我想的却是,你还未收下我的心悦。”
他靠近我,捧着我的脸,仔细地泪水打湿的发丝拨到耳后,替我别上了发簪。
“亲了就跑?”额头相抵,他灼热的呼吸喷在鼻尖,一个轻吻落下。
“我没……”
“小骗子。”他吻上我的脸颊。
“你……”
“你可知,”他停留在我耳边,轻啄一口,“你无心的一句倾慕,让我在意了多久?”
我愣愣地张大眼,看着他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睛。
“客栈那次是骗我,马场那次也是骗我,这次呢?嗯?”他尾音上扬,听得人心里痒痒。
“这次不是……”我小声辩解。
急促的吻堵住了我未说完的话,这人可真狡猾。
温存过后,容言轻抚我的嘴角,神色缱绻。
我与他解释我的不得已:“……虽然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可我是贵妃这是事实。”
“以前我从未觉得那个位置有多好,”他挑起我的发梢绕在指尖,“如今却很羡慕他,他总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我想要的。”
“你……不会把他……”
他摸摸我的头:“还没有。”
这是迟早要篡位的意思吗?虽然我与容华是不可能情深了,但夺位之争必有死伤,况且容华这皇帝当得还不错。我思量着等容言伤好了再劝一劝他。
“为什么继位的不是你?”我很好奇。
“许是我来历不明,”他说,“我没有从前的记忆,只隐约记得有人对我说,来这能见到我想见的人,我便到了南梁。老皇帝认亲一事却是出乎我意料。”
这身世比我编的还离谱,抽空我定要回去翻翻命簿,容言自骨髓散发而出的优雅和傲然骗不了人,我并不信他出身草野。
管家在外头敲门:“主子该上药咯——”
他把话喊得跟口号似的,我打开门:“蔡管家你的结巴好了?”
“……里头就交给你了白姑娘。”蔡管家毕恭毕敬地给我行了个大礼。
……这是什么意思?
“疼吗?”我握着帕子给容言清洗身上的血渍,不小心划过他的伤口。
“不疼。”他淡淡地笑。
我才不信。
我认真地为他擦洗干净,趁背对他时变出一个小药瓶。
“这是赵家庄的奇药,擦上就不疼了。”
他仍温柔地看着我,只是眼神中好像多了一丝……戏谑?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我第一次见有人被摸光了身子还那么高兴,仿佛被占便宜的是我。
“无碍。”容言一脸餍足。
“为什么皇帝只受了点皮外伤,你却挨了这么多刀?”
“皮外伤?”他表情严肃起来,“那一剑分明贯穿了他胸口,虽不致命,但也应当伤得不轻。”
此事有些蹊跷,我决定回宫后亲自去探望皇帝。
第 25 章
蔡管家将我堵在门口,一副怕我跑了的样子。
“白姑娘,你这几日有空吗?我们王府随时都可以去接亲。”
我:“……”
他将婚事说的跟买菜一样,容言都听不下去:“蔡谦,让她走。”
我回头又看了眼容言:“我会再来寻你的。”
可惜后来我没能兑现这句话。
赵粉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我回来。
“你可算回来了,宫里头出大事了!”
“你别吼……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