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茵和他虽然算不上热络,但是见过多次也不陌生,便大大方方地坐下。杨澈亲手给她沏茶,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将天青色茶杯端给她,说道:“江浙以龙井碧螺春知名,虽然好但是味道淡了些,你尝尝这福建红茶,性暖浓郁,很适合姑娘家。”
谭茵喝了口,果然和绿茶味道不一样,入口绵柔馥郁,味道很是好闻,就多喝了几口。杨澈看她似乎很喜欢,微微一笑,拿起茶壶给她继续斟茶。
“你今日来是买玉佩?可看中了。”杨澈看着她道。
“看了一些,可还没定下来。”谭茵回复道。
“等会掌柜会拿一些存货给你,价格也实在。”
谭茵斜着头打量着他,这样好吗?
“真不是故意给你便宜。你不知道,吴尚斋在全国各地海外都有矿,金银珠玉等卖到全国各地大商户,价格比在外面这些店铺要便宜不少,他们拿一两件出来很正常,也不损失。今日也是凑巧,我刚好在。”杨澈笑着解释道。
谭茵刚要开口拒绝,似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杨澈开口道:“吴尚斋东家与我有旧,这事他们不吃亏,只是赚多赚少而已,于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会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吧!”
看他这解释到是在理,就是要沾他光了,拒绝好像也有点生硬......
谭茵思索片刻,愉快地点了点头。
这时掌事进来,手上托有一盘,盘中放了几块白玉青玉玉佩。
“姑娘,这几块玉佩与你刚才看的相似,质地还要好些,雕刻的图案也更精美,价格也实惠,均是三十两。”
那自己还剩下二十两银子,还可以给李大婶买根金簪,分量虽然轻些,可到底是金的。谭茵仔细看了这几块玉佩,果然材质比刚才看的还要更润些,有两块很是喜欢,一块是白玉佩,雕刻成鱼戏莲叶,另外一块则是鹤唳九天青玉佩。阳刻阴刻手法均有,线条流畅,很是灵动。
“姑娘好眼光,挑了这两块都是极好的,这寓意也好,这鱼戏莲叶求的是家庭和美,吉祥喜乐。至于这鹤唳九天,则是青云直上之意。姑娘要送的人什么年纪,什么营生,平时喜欢什么。”掌事看到谭茵拿起这两块玉佩不停地看,问道。
杨澈在一边看着两人,并不言语。
谭茵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李征的年纪喜好,隐去他的新科进士等身份,只说他要经常赴宴。
掌事看谭茵有些害羞,听她说要送给一名青年书生,还要经常赴宴,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倒让我为难了,这两块都是很好的,就看姑娘和那位公子喜欢哪块了。”
谭茵更喜欢那块鱼戏莲叶,把玩了很久。
“姑娘喜欢这块?”掌事问道。
“嗯,我家就住在太湖边上,我们镇边上就有个大湖,有着千亩莲塘,每年夏天荷花开起来,红艳艳地最好看了。”谭茵答道。拿起玉佩就准备要了,忽然想起什么,问坐在旁边默默喝茶的杨澈道:“如果侯爷挑的话,你会挑哪支?”
杨澈被她这么一问,先是一怔,又马上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两块玉佩道:“如果是我的话,这块鱼戏莲叶不错。可若是你要送的这人,他经常去各处赴宴,将来前途无量,他可能更喜欢这块鹤唳九天青玉佩。”
谭茵明白他的意思,没再言语,仔细把玩两块玉佩良久,慢慢放回那块鱼戏莲叶,拿起那块鹤唳九天,让掌事包起来,掌事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选好玉佩,今日目的已经达到,谭茵便与杨澈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杨澈拿起桌上的□□剥了起来,问道:“这些日有没有去哪儿游玩,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谭茵说到了霓裳衣坊、汾水春游、状元楼,说到汾水边连绵数里络绎不绝的游人,琳琅满目的店铺,说起状元楼那好吃的四道名菜,那肉嫩醇厚的烧臆子,鲜得直掉眉毛肥美的烤花兰鳜鱼。一时兴起收不住口又说起月色朦胧下天上宫阙般的月华楼,刚兴奋说出月华楼三个字马上就反应过来,只得眼睛一闭转头以手撑额,不敢再直视对面之人。
杨澈笑出声来,“哦,月华楼也去了。”
谭茵只好回过头来,轻声解释道:“表哥带我去的。”
“好玩吗?”
谭茵看他没啥表示,也放松下来,说道:“真像书中描写的琼楼玉宇,听说月华楼有三绝,我喝到绿蚁酒了,妩娘的琴音远远也听到几声,只是没看到绿腰姑娘的舞。
刚说完,突然想起表哥好像说过眼前这人也是绿腰姑娘的入幕之宾,自己又说错话了,今日怎么回事,好像与此人犯冲似的,平时自己也算得上谨言慎行,可怎么和他说话像嘴巴没上锁一样。
杨慎看到她脸露懊恼之色,明白她想到什么,收敛神色道:“以后我带你去看绿腰的舞。”
谭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杨澈看她这模样,知道她有点怕他,心里暗叹口气,看着盘子里剥好的一小堆□□仁,捡起一颗放进嘴里。
☆、两个问题
杨澈看了看前面低垂脑袋的姑娘,低声问道:“博文书局是天下最全的书店,孙小楼梨园有最好看的戏,都是来了上京不去要后悔的地方,可想过要去?”
谭茵一听来了兴致,之前萎靡的身躯一下直了起来,把之前的小心谨慎抛到脑后,兴奋道:“博文书局天下闻名,听说只要是新书,就没有他不卖的。孙小楼梨园卢家表妹说要陪我们去来着。”
“下月底,为了恭贺进士登科之喜和恩科才选加开,博文书局那日所有的书都对折售卖,还有些作者会当场签名,新科状元和几位进士也将在那讲学,满城皆在谈论。”
对折?还有作者签名,谭茵一听眼睛就瞪大了,可是听说许临海也要去就心情不好,她撇了撇嘴。
“怎么?对子斐不满,他可是你未来的表姐夫。”
谭茵轻哼一声,“他可不是。”
“哦!还是对他之前退婚不满?如今子斐在上京可是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
谭茵没好气道:“谁喜欢谁要去,我表姐可高攀不起状元郎。”
“看来不仅是对退婚不满,还在担心齐大非偶。”杨澈了然微笑道。
谭茵对彦雅之事态度与彦敏并不完全相同,一方面她不忍看到彦雅再次受伤,极力赞成彦敏所说的另觅他人,积极谋划参与,她还向彦庭推荐了顾之俊,与彦庭一起探看他,又与彦敏一同去游说王明珠。
但另一方面,谭钧从小教育她凡事多思多虑,有时又不免担心自己会不会好心办坏事,特别是彦庭有时态度很犹豫,与彦敏的勇往直前不同,这都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
此时,杨澈既然谈到了许临海,他与许临海相熟,又身居高位,对人对事认识深邃,再说通过他也能表达高家的态度,说不定对许家放弃这门婚事也有帮助。
谭茵也开诚布公地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高家的想法,特别是彦雅的内心,她刚开始的期待,碧烟阁的死心,退婚后经历的流言蜚语,后来议婚的不顺,如今的进退不得。
杨澈沉吟片刻,“原来如此,刚开始是高家想要早点完婚,许家不愿意,以退为进逼高家退婚,如今是高家想彻底拗断,子斐却不愿意放了。”
谭茵连忙点了点头,拿起茶壶给他倒茶。
“但我看你们姐妹三人现在把几件事情搅和在一起,我问你个问题,你们现在不愿意与子斐继续婚约,到底是担心他娶你表姐不过是沽名钓誉,彦雅姑娘嫁过去,不得他喜爱,过不上好日子。还是说她对子斐退婚不满,后来又遭了那么多罪,因此对他深恶痛绝,就是要一刀两断。”
谭茵愣住了,她们从来没想过这问题,半响说道:“这两者要分那么清楚干吗?反正彦雅现在就是不愿意与许临海结婚。”
“这事得分清楚,这很关键。”杨澈坚定道。
谭茵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退婚这事对彦雅打击很大,我感觉她刻意回避与许临海的任何事,许临海是好是坏她压根不关心,只是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纠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压根不愿意揭开这伤疤。”
“至于舅舅们和大表哥,他们则是担心你说的前面这点,怕彦雅与许临海差距过大,怕他娶彦雅是别有用心,怕她不得丈夫喜爱,又有宠妾在旁,娘家也没什么支撑,以后日子过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