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忆白心中还记挂着方才那一茬,想去看看寝室中楚随与绿翎又是如何状况,明日可好好取笑他一番。这样想着,快步在廊间找寻起来。
不想行至某处,身子突然一轻,反应过来时已被拉至墙角。定睛看去,站在面前的正是楚适之。他一手捂着王忆白的嘴,一手抵着墙壁,将她整个人锁在双臂间,身子紧贴近。
忆白正欲挣扎,却听廊边绿翎嘶声叫喊着跑过:“公子不见啦!楚公子不见啦!”瞬时惹起一阵纷乱。
楚随对上忆白不知所措的眼神,渐渐靠近,道:“姑娘方才可尽兴呀?”说着放开捂着她嘴的手。
此刻二人呼吸贴近,忆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吹过,惹起脸上一阵酥麻。一时竟忘了反抗叫喊,只感到胸中闷闷,似要窒息。
“你……莫要如此,方才……我只是、只是玩笑罢了。”王忆白全身紧绷,身子尽量往后缩,奈何身后紧靠墙壁,怎么也躲不过。
方才众人前楚随颜面尽失,还莫名被绿翎揩了几把油,心中怒极。后十年修养终究敌不过前十年本色,此时也全不顾什么翩翩公子的风度,纵着自己放肆。
“你的玩笑……可把我害苦了。”盛怒之下,容色是王忆白从未见过的轻佻。
“你……你想怎样?”同是这一句,语气全不似当日问花城来的轻松,呼吸不畅、惴惴不安。
“不如你补偿我一番可好?”楚随见了她这惊慌失措的可怜样子,全没了方才的洋洋得意。心中怒气渐褪,想着再戏耍她片刻便罢。接着说:“既来了这烟花之地,你我尽兴风流一场如何?”
说着便抬手欲抚上忆白的脸颊。忆白惊惧,赶忙闭上眼睛缩起头。
等了片刻,预想中的轻抚并没有落下,忆白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情形不由一怔。
花城正抓着楚随抬起的手,面色轻松道:“楚公子风流而不下流,人家姑娘不愿意,何必强逼呢?”
楚随冷哼,回头对上花城双眼。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眼神相接,瞬间火花四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看上的姑娘,你也敢染指,滚!
笑话!猫狗也讲个你情我愿,没见人家整日与我一起么?
她在利用你分散对我的注意,你这厮没看出来吗?
还真没看出来……
如此看来,少不得一场血斗了!
哼!谁怕谁!
……
二人目光炯炯相对,气氛凛冽、血雨腥风。
但旁人却完全领略不到。忆白见他二人,一个抓着另一个手腕,含情脉脉盯着看了半晌也没个结果,好似早把自己忘了。
等得太久,此时王忆白盘着臂,已一派闲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诶?你们这对璧人是一见钟情了么?”
花楚二人反应过来,却见身旁已围满了宾客,正交头接耳,细细碎碎道:“原来楚家公子喜好这一型的,难怪绿翎不得欢心,唉,真可怜见的……”“是啊是啊……不过说起来,这二人还真是相配啊……”
就在此时,绿翎急急赶到,一把掰开楚随被抓着的手。跺脚后,手指在花城胸前一戳,感受到花城厚实的胸膛又不免一愣,忘了原想说什么。片刻后才想起,细声细气地嗔怒道:“原来是你这不知哪来的小蹄子趁我不注意,勾引了楚公子!”
花城觉得可气又可笑:“什么?小蹄子……” 王忆白见花城面色不善,心想不能再纠缠下去,赶忙道:“诶诶,小蹄子就不要反抗啦,你没见绿翎风姿绰约,楚公子又怎么会看上你呢?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去喝闷酒聊以寄慰你的相思之情吧!”说着连推带攘挟着花城挤出人群。楚随看着二人离去,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绿翎傲然冷笑一声,心下自怜果然“一入楼门深似海”,这是他进入探月楼以来争宠的第一场胜利,就让这场胜利拉开他在这女人争斗之地所向披靡的序幕吧。
后来有人将绿翎在探月楼中,如何从一介弱质男流历经磨练,渐渐变得心狠手辣、终成一代妓中霸主的事迹整理成册,起名为《探月楼翎之乱》,后世烟花女子无不引之为实用生存手册,纷纷传看、经久不衰。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 19 章
夜凉如水,月光轻柔洒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一旁江水微波粼粼,不远处有点点灯火。
忆白背着手慢慢往家中走去,不时垂首,似有心事重重。
花城跟在她身后,静静看她。他想,不似白日的闹腾,就这样沉静地一起走着也很好。已经多久没人陪伴了?自己都已想不起来。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笑颜,宁静温柔。如果你在,看见我身边有人陪着,大概也会开心吧?随即心中一阵刺痛,花城逼迫自己不再想起。
片刻后在相府门前,王忆白转身,有些心不在焉道:“谢谢你今日陪我,我很高兴。”
花城轻笑着看她:“你真的高兴吗?”
忆白有些讶异,不明他为何有此一问,随即还是点点头。
如果是他,你会不会更高兴一些?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有一刻犹豫,花城抬手,轻轻在忆白脑袋上拍了拍。忆白不明所以,微笑道:“你把我当成阿让了吧!”
听见这个陌生名字,花城一怔,随后想起,笑道:“它叫阿浪。”并不作解释。
忆白歪头似是有些疑惑,但也不问缘由,只点头道:“还是这名字比较适合它。”
进了门,忆白停在影壁前看夜空。想起初见那晚,约莫也是一样的月色……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对一个人动心,会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忘记为什么。等意识到时,已经晚了。可是明明,就不可能凭空喜欢上一个人。他的模样、他的仪态、他的关心,哪怕是他的财势地位、他的衣着样式,最初的最初,总是有什么让你心中微微一动。可是最后的最后,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无奈只能喜欢他的所有。
你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变化。以往与他一起模糊的场景,此刻会变得格外清晰,还会陇上一层雾色;与他说过的话,会忍不住翻出来细细琢磨,重复着当时自己的神态,细想可有什么不妥、可会让他欢喜?
王忆白叹一口气,怎么又一次,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屋脊上,楚随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纸扇轻轻敲着琉璃瓦,不时灌一口酒。恍惚间似瞥见王忆白远去的素色身影,心中纳闷怎么总是一次次地看见她的背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人已不见。果然是太久没有碰这浊物,竟如此不胜酒力。楚随想起这酒也是当初听了父亲的劝才戒的,不由苦笑。父亲说,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头脑,不能让人有机可趁。可自己一直清醒着,为何还是给了这卑微的私生女可趁之机,一不留神就让她钻到了心里,此刻居然想着,就算要自己同她一起卑微又有何不可?一直精心算计,亦步亦趋,可如今,父亲培养完美继承人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吧。
夜已深沉,一轮明月独挂天边,无限寂寥。楚随歪身一躺,随意瘫倒在屋顶上。笑意渐起,既如此,何不当了这风流之名,忍把浮名抛世外,揽一怀春浅红怨?
第二日午时,连一直不明所以的王敏都也感受到了饭桌上气氛不同。众人皆是低头闷闷吃着,素日风度不凡的楚随此刻也有些心不在焉。老夫人看看楚随又看看王忆白,嘴边挂起不可琢磨的笑意。
“咳咳……”王敏都清了清嗓门,众人这才抬头看他。
“过两日,皇上就要启程往边河猎场围猎了。老夫自是要跟着去,此一去大概半月,你们好生待着,莫要惹出是非。”说着又像王夫人说:“此番,就要辛苦夫人你了。”
王夫人客气应下,笑容有些不自在。
王敏都想起什么,又向忆白道:“听王成说,昨日是一名少年公子送你回来的?”
“嗯。”忆白懒懒应道。
“可知底细?”听王敏都这样问起,王夫人更是浑身不自在。
“普通朋友,要什么底细?”
“唉,你也不小了,整日与些男子玩耍一处成什么体统!”王敏都操心地看着忆白。
忆白懒得应付,随便应了声“知道了”。王老爷看她这样,又是叹气。
散席后,王敏都又叫来楚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