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心中一阵轻松，又恢复了平日嬉笑，对忆白说：“方才我救了你，你拿什么酬谢？”
忆白寻思片刻，拖着残手翻开荷包，倒出几块碎银子道：“这些可够了？”
花城嗤笑一声道：“如此我也太好打发了。”
说着身形略一动，手中瞬时多了一支晶莹剔透的五瓣白梅玉簪，忆白摸着空落落的发边，却见他已将玉簪斜斜插在自己脑后的小髻上。然后怡然自得地斜觑着眼看她，说道：“就勉强以此小物，抵了医资吧！”
忆白恨恨地收拾收拾碎银子，撇嘴道：“那玉簪可贵了，可抵你一辈子的‘医资’了。”她学着花城文绉绉地强调医资二字。
此刻看着忆白生机勃勃的脸，花城心想：如此的热闹真是恰到好处。
“如此，去一处好玩的地方补偿你一番如何？”忍不住逗她。
王忆白原本想着天色不早，自己也该回府了。然而脑中忽的浮现那一人温润脸庞，和归途中二姐奇怪的眼神，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于是转念痛快答应。
☆、第 17 章
花城口中“好玩”的地方叫探月楼，是恭城府乃至雍国有名的风月佳处。与一般鱼龙混杂的青楼妓院不同的是，它以其风雅无边著称，常年是王公大臣、贵胄子弟们的汇聚之所。楼主乔莞面若桃李、温柔妩媚，性子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八面玲珑，更不是一般鸨母能比。此外，探月楼还有一特别之处：除开个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们，这里还豢养着些俊俏小倌以供特殊癖好之人狎玩。如此心思不可谓不周到，难怪王公贵族们纷纷流连忘返，往往一掷千金。
前头说过，楚家把持的行当中有妓院一行，而这探月楼背后最大的金主正是楚江。好巧不巧，就在王忆白与花城结伴出现的这天晚上，楚随也正好上门与乔莞商议些琐事。厢房雅间的花窗前，王忆白一眼就看见对面楼梯上，正施施然上楼的楚随。与他并肩的红衣女子，宽松衣领小露香肩，手臂上绕着金色细纱臂缠，姿态妩媚如无骨柳枝，此时正殷勤挽着楚随的手一同上楼。期间时不时同他耳语几句，惹起楚随粲然一笑。楼下一众客人均一脸艳羡地看着楚随，不胜心向往之。
不自觉的，忆白板起脸，心中浮现二姐温柔婉约、做什么动作都要比自己慢一节的神态，怪声怪气地嘀咕道：“如今男子怎么都喜欢这样的姑娘……”
花城循着忆白眼神望去，轻笑一声道：“探月楼楼主乔莞，果然美艳不可方物。”
见忆白闷闷不语，他又一脸旖旎地笑道：“管她如何艳色无边，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忆白转过头，唇边泛着笑意白他一眼，顺手一拳重重砸到花城肩上，假装羞涩道：“还是你有眼光。”花城吃痛闷哼一声，伸手摸摸肩膀，脸上勉强挂着笑意。
这亲昵的一幕正好落在楚家少主随意抬头的一瞥中，似不信又定睛看去，确见王忆白一身素色男装难掩姿容清丽，此刻正与花城说着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正纳罕怎么一整日不见她，原来又与这邪魅男子一处玩耍，楚随脸色不善。当下却并不动作，与乔莞进了对面雅阁。
楼下厅堂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忆白这才注意到堂下摆放着三尺高的小台，还煞有介事地铺了猩红毯子，似是为了什么特殊场合备下。不一刻，衣着光鲜的主事嬷嬷笑盈盈上台，满堂宾客渐渐静下来。对面雅阁的小窗打开，王忆白与楚随四目相接，各怀心事，神情皆是沉沉，花城心下好笑，悠闲观望。这时嬷嬷一脸殷勤地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小地自开张以来，亏了各位客官鼎力捧场。为答谢厚爱，今日咱们楼主想了件趣事，以博诸位一乐。”说罢向楚随身边的乔莞投去目光，宾客们一同看去，只见乔莞手执白玉酒杯，微笑向众人一举，风姿出众。众人也纷纷举起手中杯盏，与乔莞同饮，罢了一阵交头接耳，议论乔莞真是可人。楚随也向身边人投去赞许眼光，夸奖她今时已不同往日。王忆白歪头，“哧”一声不以为然。
这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忆白看去，只见三位美人妖娆登场。
嬷嬷继续道：“这三位妙人皆是近日才进楼的雏子，如今还望众位客官疼惜，为她们慷慨解囊，赐她们一夜温存。”说罢暧昧一笑，众人了然。
“可今日竟美，与往次有些不同。这三位美人中，其实有一位小倌。”嬷嬷此言一出，宾客哗然，看向台上三位，皆是鹅梨脸蛋，袅袅身形，个个肤如凝脂、面若桃李，脖颈还都绕了绢纱，一时难辨雌雄。
“若是谁投中了这位美貌小倌……”说到此处，嬷嬷掩嘴轻笑：“那也只能请这位客官陪他一宿了。”
众人笑开，皆兴致大起。
花城此时饶有兴趣地一一看过三美，眼光落至一人身上，随即一愣，而后心下了然。与王忆白交耳说了些什么，忆白先是惊愕，随即轻笑，最后点了点头。
楚随看他们如此情态，神色有些不妥。此时王忆白抬头，又投来挑衅一笑，楚随手中折扇紧握，心中更是愤忿。
铜锣一响，竞美开始。宾客纷纷喊价，三美一时齐头并进。
过了一会儿，花城开始喊价：“黄衣美人，五十两。”忆白听罢攀上他臂膀，同他耳语几声，二人又是一阵轻笑，举止亲密。
楚随本来面色冷淡，想作壁上观，见花城如此，竟也折扇一举：“黄衣美人，一百两。”乔莞有些惊讶地看向平日一本正经的少主，楚随似无意道：“难得来一趟，今日我也玩个尽兴。”楼主莞尔点头，不复多言。
“一百二十两。”花城继续加价。“一百五十两。”楚随不依不饶。
王忆白心中好笑，又与花城说了什么，他随即抬手道：“绿衣美人，一百八十两。”
楚随见他换了人选，也跟价道：“绿衣美人，两百两。”
场下宾客也纷纷喊价，一时如火如荼。
最后声响逐渐寥落，只剩花城与楚随你一句我一言，价格不觉间已抬至五百两高价。
绿衣美人面露得意神色，主事嬷嬷不失时机夸奖两人道：“二位公子真是风雅之人啊！”
价格飙至八百两银子时，花城没再跟价，嬷嬷一锤定音，宣布楚随抱得美人归。剩余二美也分别以三百两和三百五十两银子花落两家。
王忆白面露不快神色，花城也一脸可惜。楚随满意，摇扇自得。他没看见一旁乔莞正抬手掩不住地笑。
接下来三美被领至恩客跟前躬身行礼。绿衣美人礼罢一时没忍住就向楚随扑过去，边兴奋道：“楚公子终于来了，绿翎仰慕公子很久了！”
此言一出，满座静穆。不为了别的，只听这绿翎声如洪钟、音色嘶哑粗犷，此时颈上纱巾微落，有骨节突出。
片刻静穆后，是哄堂大笑。王忆白亦与花城拍掌抚首，笑得花枝乱颤。连竹青也站在楚随身后忍不住笑开。楚随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个着落。转头看乔莞手绢掩面轻笑，道：“小莞早就知晓吧？”
乔莞忍住笑意，点头道：“少主说要玩得尽兴，小莞不忍妨碍。绿翎新至楼中，还望少主温柔相待，莫要拂了他颜面。”连乔莞也没忍住调笑他一番。
主事嬷嬷趁机拉了二人就往里推去，绿翎腰肢轻扭，拉着楚随臂膀，扯着粗哑嗓音，捏腔拿调道：“如此，就让绿翎早些伺候公子歇下吧。”
众人向楚随投去同情目光。被绿翎拉至转角雅间门口，楚随忿恨地看一眼忆白，随即眼神中又透着幽怨。忆白哈哈两声笑，甩甩手对他说：“公子快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啊！”说罢转头邀花城一同嘲笑。
楚随还没来得及反应，被绿翎一把大力往里拉去。惹起忆白花城又是一阵欢笑。
忆白此时向花城问道：“绿翎方才明明也是美貌妩媚，你怎么知道他是男子？”
花城道：“方才如厕时碰见他，粗手粗脚地站在隔壁……那举止可不是方才仪态万方的模样。”
忆白明了，又是一阵朗笑。
☆、第 18 章
场下渐渐恢复平静，忆白同花城饮了几盏酒，忽然放下酒杯道：“你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快步出了雅间。花城一脸莫名，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