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扑腾过几个想法后,柳兆衡才问:“我昏过去了几天?”
商繁胥微笑,眉眼低垂,很是温柔地看着她:“这是第三天了,已经没事了,兆衡,你且将养着,我们这里已经到了姜国边境,今晚就能进入兴国境内。”
这么快就要入兴国?那自己昏睡这些天不就一直是日夜不停地赶路了?之前看他那么悠闲,现在又跑这么勤奋,难道是有人在追赶?是来追她和阮舒窕的,还是因为犯了别的事有人在追?
若真有人追来,是否自己人事不省时他们已经吃过亏了?有人伤着没有?阮舒窕还好不好……
不等柳兆衡把话问出,商繁胥便善解人意道:“你带回来的姑娘我好生照料着,说来也怪,她和兆衡挺多相似的,筋骨强健,伤势好得奇快,这没几天的已经无碍了,她有几次开口想要辞行都给我驳回去了,兆衡没有醒来,我怎敢让她离开。”
“那……”
她会心急什么事,商繁胥都懂,柔声道:“没有人追赶我们,什么麻烦都没遇到,关兄和高义都在,你睡着这三天,什么人都没来打扰我们。”
“那……”
“我们会直奔兴国的天音城去,别的哪里也不流连了。”
柳兆衡听他这几次搭话,正巧都说中自己想问的事:“怎么……”怎么自己想问什么他都知道?
商繁胥笑了笑:“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兆衡放心,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你来担心的,兆衡只管把伤势养好,别的都有我来。”
“我想……”这几天没自己守着,按商繁胥这些人的性情,绝对是闲不住要去对阮舒窕问东问西的,虽然她知道阮舒窕是自小族里受教,不会透露族里任何事情给外人。但也说不准她会露出什么口风,毕竟她在外几年,又被族外人骗得托付出真心,这等有违族规的事她都做了,别的什么,还真不好说。
商繁胥知她会顾虑什么,贴心道:“好,待会中午了我就让阮姑娘来见你,可现在,时辰还早,兆衡再睡一会吧。”
当时中箭,没反抗他抱住自己,只是权宜之计,那时挣扎是让自己吃苦,可现在,自己神智清明了还枕着他的腿,有些说不过去。
想起身时,下意识双手去支撑,立马左臂吃痛,她只好把左臂收起,单手想要撑起自己,却被太过体会她心意的商繁胥给帮了一把,他驾轻就熟地把她抱住,借力给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坐了起来。
他伸手来帮的时候她就想骂他,可话到嘴边,她忍住了,直到起身坐好了,她才道:“行了,你离我远点,我自己能行。”
商繁胥与她贴这么近,却没有要挪开的意思:“想来是兆衡嫌我的腿枕着不舒服,那我就抱着你,你安心睡吧。”
这样被抱着,怎么能安心睡!
她右边手肘向后一格把他挡开,自己立马转身脱离他的包围,靠在车窗边,她侧头不去看他:“睡了这么多天,还睡什么睡!”
低估了这句,她没再说话了,商繁胥也没有再不识相去搭话。终究她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依照她的性格,刚才就不该是挡开他,而是要打他了,虽说她还有伤在,但要教训他一顿,也是不在话下的。
柳兆衡目光在窗外,可窗外那天地苍茫的景色哪里是她所在意的……这几日自己昏睡时是不是一直都是枕着他的腿,还被他抱来抱去地照顾着……实在丢脸丢到家了!
她想,权当自己气量大,忍一时风平浪静,再过两天,再过三天就去办正事了,到时候自己恢复到五六分,得赶快带阮舒窕去找那混账东西把账算了。
自己受伤被欺负这码事,全都得算在那家伙头上去!
随着马车的摇动,多看几眼窗外的风景后,柳兆衡慢慢闭上了眼,本以为自己只是闭目挨时辰,哪知一闭眼居然还睡着了……看来受伤了人的意志力就是薄弱,以后自己可不能随意就受伤了……
中午时,被商繁胥推醒了,自己虽没在他怀里,却仍将他的腿枕着,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实在不应该!
商繁胥看她看着自己的神色有些尴尬,微笑着伸手要扶她下马车,她本犹豫了一下,后来想,自己丢脸的事反正也有这么多了,理直气壮些又如何!
下马车后商繁胥让商济带阮舒窕过来,这里地处边境,广阔草地,一望无际,实在是纵马驰骋的好地方。
关虔和李高义是憋闷坏了,看柳兆衡醒过来了,脸上都是高兴表情,兴冲冲地要去打些野味回来给柳兆衡补身体,他们才走开,阮舒窕就被带来了。
看上去阮舒窕虽还是一副纤弱模样,却是比之前元气复原了许多。
商繁胥带着商济去找关虔他们,故意给柳兆衡和阮舒窕一个安静说话的地方。
不等柳兆衡开口,阮舒窕先道:“他对你可真是好啊。”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上去有些别扭,莫非是这段日子自己昏睡着,阮舒窕看商繁胥照顾自己生出了什么误会!
第26章 甘愿之事
柳兆衡自问堂堂正正,正要言明态度,以证清白,却看阮舒窕对自己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从族里出来这几年我们各自际遇不同,我既然能遇上倾心相许之人,阿衡难道就遇不上吗?”
“你胡说什么?”果然她自己歪了,就认定别人也正不了!
望了那边踱步等待着的商繁胥一眼,阮舒窕笑道:“无论怎样我也想不到,如今与你相许之人竟然是他!”
当初柳兆衡年幼莽撞,惹到这群贤谱排位第一的骄纵贵公子,族里对此事人尽皆知,都道她是太不懂事,惹来大祸,还为此让她去静心堂反省了三个月,谁曾想有今时今日机缘!
可柳兆衡自问行得正坐得直,从未受歪风邪气干扰,自有一派凌然正气,任何人都别想动摇!
柳兆衡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觉得自己意志不坚别人也会意志不坚,你是太小看人了,我们族中从小教养出来的人,你这样的异类仅仅是少数,多的人立场坚定,我们永远不会……”
阮舒窕闻言大笑:“阿衡,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是个异类,居然听信了那些泯灭人性的族规,还以此压抑克制自己的渴望……”
柳兆衡反驳:“怎么能说是在压抑,虚无缥缈的事情本就不值得人渴望,我们的族人才是实实在在的,你在外界没几年就把族人的好都忘了,你这分明就是贪图享乐,贪恋荣华富贵。”
尽管自己这几年也是窝在富贵人家的宅邸里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有益于族里的贡献,但柳兆衡教训起叛族之人来,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的,因为她问心无愧,真的只是想享受一下,长长见识,见见世面,真的从没想过要拥有。
阮舒窕无奈摇头,没想到她年纪挺小,思想却如此僵化固执,可笑可叹:“我族人如此天资,为何非得藏在深山里,这里的繁华享乐,世人能受得,为何我们就受不得?”
柳兆衡驳斥道:“荒谬,你怎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们避世不出的缘由难道你忘记了吗?百年前的惨烈代价……”
阮舒窕看她说急了,反而更加不慌不忙的,说出了心中道理:“百年前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们怎么能因为前人过错而枉顾今人。”
这些言论,这些念头,也不知这几年外面的人都给她说过些什么,会把她扭曲到如此地步!“糊涂啊你,族人难道对你不好吗,外面人心险恶,我们在族里单纯的过活,难道你不喜欢吗?”
如此相互较劲下去又如何,她们谁也说不服对方,阮舒窕只好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你那族兄和师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柳兆衡对这话有些在意:“你什么意思,族里难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是的,阿衡,你什么也不知道。”既然那人护着她,叮嘱过不能让她知道太多,自己又怎能违逆那人的心意。
她说出这句话时,柳兆衡对她是极为不屑的,只认为她是为犯的过错找借口,直到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以后,柳兆衡回想起今日对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因为自己的马虎大意,错失了阻止惨剧发生的机会……
而眼下,既然知道了阮舒窕不知悔改,柳兆衡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劝她,只能去想,都是外面的人害了她,只要那个外人不再了,她就能断了念想,就能改过自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