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番外(61)

一应的白瓷碟盏。豆腐白细软嫰,浸在热气腾腾的虾皮鲜汤中。葵花斩肉团得比鹌鹑蛋大些,拌进了清爽的莲藕泥馅,味道也极鲜美。

席上谁也没说话,只听得碗筷汤勺碰撞的轻响。

安思思小心翼翼窥探着江玉空的神色,他偏偏面容沉静,偶尔抬起眼,她总以为他要看她,慌得忙移开目光,由此显得眼神躲闪可疑。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

有些事,毕竟都是外人言语,不是十分信,也不是不信——只是,这般伤人心的事,该如何开口求证呢?

江玉空盯着汤中雪白如脂玉的豆腐,神思有一丝恍然,不知不觉就慢慢将碗筷放下了。犹豫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早间,见你从外头来,手里拿的却是库房中的玉佩。我记得,那是洁白上乘的玉质,也是极巧的雕工。你拿去做什么了?”

安思思握紧了筷子,木讷地往嘴里送白饭,唇色蓦地白了三两分。

等了好片刻,她都不做任何回应。

他继续地问她:“你就不为自己申辩吗?”

她还是那样,低着头。

“我回来宫中,听了一些闲话,说锦绣萧家的公子在此长住月余,你照顾殷勤。这样的话,听了就如同有刺扎在心上,我是不高兴的。但教我更不高兴的是,听闻你还爱屋及乌,连萧公子身边的侍卫也一并‘关照’着,或许我知道你青眼有加的是谁,萧公子身边,最出挑的名唤卫襕……我竟不知,在你眼里,我焕真星君之位,及不上萧家一个侍卫。”

萧公子此番来西疆,随侍在身边的,的确是卫襕。

卫襕生得不凡,安思思在萧公子那儿碰了壁,转而借故亲近卫襕。贪狼星君邀之切磋,卫襕伤了手,安思思便等着了这大好的机会,岂知卫襕性情冷淡,也似乎不喜女色,安思思立刻就知道,她不能在卫襕身上浪费精力。

萧公子离去,安思思从库中寻到最好的玉佩,愿投其所好,她赠物手段婉转巧妙,刻意避开闲杂人等,她又自矜自己样貌出众,稍加用心,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岂有男人不肯顾惜?却偏偏、偏偏萧公子早间与她一见之后,装傻充愣,再不予正眼相瞧!

江玉空自讽不如萧家侍卫,安思思没有心去在意他,她只晓得自己委屈。

花容月貌,出身下贱!

世间妒妇比比皆是,她难有容身之处!

萧公子或许介意她出身卑微,可是连卫襕一介小小侍卫也敢冷着她!

……

“你什么都不知道!”

碗筷摔落在几案上,安思思满面泪珠,她再次声嘶力竭地嘶吼:“江玉空,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心里只有这座焕真宫,只有皓月君,你在乎过我吗?这个不许,那个不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来到这里以后,我像只被禁锢的飞鸟,每天过得不开心不快乐!

“那些人说什么你都听进去,回头再来教训我,你关心我过得怎样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心中的苦,你怎会知道!

“寄人篱下的卑微、痛楚你有过吗?你没有,你是星君,你是武曲大人,谁敢对你指手画脚,谁敢!

“而我呢?我是个什么东西……

“你养着我像养着一条看门狗,你让我与你作伴,排解你的孤寂,但你自己一走就是几个月!我孤零零地在这院落里,被外面那些人嘲笑是个什么也不会的绣花枕头,只能靠着色相蛊惑你!”

安思思涕泪流淌,骤而间形似疯魔,她爬起来,奔去将殿门拉开,外面夜色如墨,她哽咽指着门口,回头质问他道:“你知不知道,我就坐于这屋檐下,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数着夕阳度过每一天,那些时日,谁能来陪我?你在哪儿?你可有想过,漫漫的长夜,我一个人,我也会怕!”

江玉空喉咙有些犯堵,他的确怜惜她,但也未至一见她哭就即刻失智的地步,他反问:“这便是你想背弃我的理由?”

安思思愣了愣,转而又是豆大的泪珠滚落,她揩了把泪,别过脸去:“我要人陪,也想有事可做。听闻萧家,声名赫赫,上至下,没有一个不会武之人。”

江玉空为之触动,或许是因她身上带着的些许倔强,又或许是因她说的那些话。

焕真宫的确同萧家不一样,萧家家规森严,从主子到奴婢,皆怀武艺在身,焕真宫没有这些讲究,就连星君里,没有内力的也有那么一位,更遑论底下只是负责端茶倒水洒扫的婢子们。

他站了起来,走向安思思:“你想要的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她转头看她,梨花带雨中露出愕怔神色。

他淡淡笑笑,继续走近她身边,拭去了她面颊上的斑斑泪痕:“别哭了。”

自此后,他当真践行诺言。

能不外出便不再外出了。

他认真教她心法和武功,指导她剑法精进。

一个大男人,开始在处处小事上费心,时令换了,他也都过问安思思的衣裳和饮食,开阳殿上加了两个伺候的小丫头,凡事用不着安思思操心,她只管顺心顺意便好。

有回十四娘过来,坐着喝茶,聊了会儿公事,她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外面的某个方向。小丫头们跟在安思思后面跑,似乎是在劝安思思用一盏参汤,又捧了新衣在旁侧,絮絮说着什么。十四娘看着看着,嘴角有了一点轻微的笑意。走的时候,她忍不住打趣了武曲星君:“安姑娘俨然是这开阳殿的女主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中又会添一桩喜事呢?”

江玉空陪笑:“再说吧。”

起先,十四娘以为是江玉空性子沉敛,直到后来无意听见了两个小丫头私底下在墙根下偷着议论:

“姑娘她怎么还是这样拒绝大人呢?大人这次话说得可够明了。”

“我也觉得,姑娘是有些吊着大人。”

“那她图什么?”

“我觉得,她是想去外面看看。”

“外面?大人不也说了,可以在铜铃镇置办一座宅子。”

“唉……谁知道姑娘想要什么呢,她总有那么多不满意。”

十四娘站在原地很久,夕阳的红光在天边染出一幅霞帔,她总心疼这些小辈,诚心实意地付出,却不懂得看人,恐怕到头来反会伤了自己。

第69章 七

[武曲星君|江玉空|一饭之恩|七]

江玉空记得安思思还有一个心愿,她想有事可做。

他思忖:“她从来没有出去过,也许出去转转她会觉得更开心些。”

掂量许久,江玉空去找了危靖,危靖那时有一桩任务,需去找鹤鸣山庄庄主白知秋要回一件东西,顺道同去的还有巨门星君弗桑,那是件手上不用沾血的事项,适合带新弟子出去历练,江玉空恳切求了一回人,让危靖把安思思带上了,又嘱托了弗桑多加照应。

皓月君知道以后,唤他至跟前,道:“你若是想,去鹤鸣山庄一事,交予你办亦可。”

他摇头,他清楚此时正是用人之时,有寨子出了事,弟子前去处置,重伤了几个回来,星君之中有人病着有人不在,他愿意替皓月君分忧:“我闲了许久,手痒了,想从皓月君这里领一桩别人办不了的差事。”

皓月君轻叹,劝慰他道:“我准备前往,不需你劳心。”

闻此言,他反而急了:“皓月君乃千金之子,若屡屡亲涉险地,岂不是证明身边人没用!”

说罢,仗剑即去。

江玉空的剑法是了得的,加之机敏善谋,他若想做成什么事,几乎无人能阻,他又略自傲,自矜武功高绝,尤其不愿皓月君身入险境,所以当时便打马离宫。他尽可能快地料理了侵袭寨子的凶徒,留下宫中子弟照应,自己再寻踪西去,端了凶徒的老巢。

往西去,有几处地势崎岖难行,耽误了些时日。待到回返时,沿途路过被侵袭的寨子,寨子已经修整如初,衣食齐备,溯和留了几个弟子在寨中等江玉空。

他是日暮时分到的,寨子青年引他去客居。

到客居的时候,正巧有飞鸽传书到,焕真宫的弟子解了鸽子传来的书信展阅,转头望见江玉空,立就绽开笑脸:“武曲星君回来了!太好了,我哥哥正催我回去呢,说是巨门星君殿上的书柜年久失修,塌了两座,满地籍册,哥哥从小看书就头疼,巨门星君偏是点了他去整理,他好是苦恼。”

上一篇:宦官不简单下一篇:闲士无双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