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英杰传(423)

“所以我要达成的伟业,也是皇帝之中屈指可数的,假若我击败眼前的敌人,夺回狮椅的话。如方才弗雷德大人所说,我们眼前的形式前所未有的危急。因此,我要你们,你们的臣属,抛弃一切顾虑给我建议,让我得以摆脱眼前的困境。目前,我一定要杀死的敌人只有两个,阴谋害死兄长的泽娅,孟菲大神官,其余的人,我都可以以帝国皇帝的身份,宽恕他们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

绯娜当然指的是别的事,譬如远在洛德赛,服务于泽娅的财政大臣,霍克家独眼的老元帅等人。不过现在放出宽恕的话,时机也太早了,除了敌人的嘲笑,她什么也得不到。伊莎贝拉狐疑地打量绯娜,直觉告诉她,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绯娜与她帝国的大臣们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暗号。皇帝的宽恕会带来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不论是什么,反正跟远在南海边陲的艾切特家无关,然而葛利却不识时务地挤上前来,一如往常,笑得大露白牙,卖力讨好。

“我可以为您出使南海!我可以借道中立省份,执行长官们不可能挨个严查每一支商队,就算有,艾切特家的立场也可以为我做掩护。我可以替您说服父亲,请他终止对伪后的援助。实在不行——”葛利转动眼珠,幻想中的光明前景让他的红眼珠石榴滋一样,闪烁着希望的光泽。“您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是他合法的继承人。”

邪恶的念头!他怎么能够!伊莎贝拉惊呼出声,对于其他人来说,葛利惊人的发言则好像只是风吹柳叶的动静,倒是大惊小怪的伊莎贝拉比较奇怪,活像一头倒退行走的笨鹅。见鬼的帝国人,我究竟发了什么疯,居然认为自己跟你们一样!

“这是恶毒的!用邪恶的手段夺得的地位不会结出甜美的果实!这一点——”嬷嬷的道理就快要脱口而出的当口,伊莎贝拉好歹忍住了。“就连黑岩堡没牙的老嬷嬷也懂得的道理”只会为她招来嘲笑,事实上,背后的雷娅已经打算笑了,伊莎贝拉听到她憋在嘴里的噗哧声,打定主意会议之后好好跟她讨论一下尊重的议题。

“您在说什么呀?奥维利亚还称不上讲究律法的国家,您得知道,在我们帝国,谋杀血亲可是会被剥夺继承权的重罪,一旦被定罪,就连子女也会抬不起头来。正式基于这一点,泽娅的女儿才不能直接继承皇帝位。”

“泽娅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轮不到你对她指指点点。”绯娜的口气变得不耐烦,“说重点。”

“是的,陛下。”葛利一躬到底,为自己的失态致歉。“如您所知,我来自南方的小家族,家里有的是丝绸,香料,还有摆不上台面,实则获利颇丰的人口生意。父亲年少时,曾因爵位低下被骑士堡的克里斯蒂娜伯爵几番嘲弄,也因血统的关系,无法赢取心仪的姑娘,他的一生,是为家族荣誉发奋的一生。伪后一定许诺了他一直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世袭的伯爵爵位,御前觐见的资格,历史悠久的堡垒等等。”

“这些东西,我也可以给他,如果你早些要求的话。”绯娜皱起眉头,当场撒谎,堂而皇之地埋怨葛利的迟钝,倒教伊莎贝拉同情起全程陪笑的旗鱼来。他若是单纯地提出要求,即便有艾切特家的支持作为筹码,你也一定会推脱,毫不犹豫地。艾切特与泽间距离遥远,又缺乏足以威胁泽娅的兵力,更重要的是,你对他的厌恶绝不比我的少。换做我是你,我会怎样办呢?艾切特的支持对我来说似乎没有实质的意义,但我急需支持,也不会选在这时候泼葛利的冷水。伊莎贝拉端详绯娜,期望在她脸上找出答案。绯娜抬起手,用无名指抚摸下巴,斜睨着卧在长桌边,不肯将视线从信天翁身上移走的雌狮。

“可是我下手晚了,这批货已经有了

买主,为了打动卖家反悔,必须得出更高的价码。”绯娜的冷笑让伊莎贝拉不安。商人喜欢铤而走险,因贪婪而愚蠢,完全忘了与自己做交易的不是绵羊而是狮子。况且,她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记仇,想想倒霉的威廉,他做了可恶的事,然而也不该遭受那样的折磨。噢不,除了我,梅伊,还有少数几名经历过考验的狮卫,没人知道地牢的倒霉鬼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必须经受酷刑折磨。现在我知道了,她为什么严令我保密。新的领悟加深了伊莎贝拉的危机感,蠢货金牙浑然不觉,他擅长脖子,弓起背,咧开嘴,挂出商人的招牌笑容,被那无害的微笑掩盖的,则是乌黑的心肠。

“泽娅的筹码其实再清楚不过,陛下,而您手中的,远胜过她。封地和赏赐对艾切特没有特殊的意义,对于父亲来说,只有爵位是份顶不错的赏赐,从今往后,在每年的品鉴会上,没人再敢拿打发乡间小贵族的姿态对待艾切特,但要想完全挺起腰板来,光是爵位还不够。您知道,小人祖上经商起家,在移居南方以前,没有半分值得称道的事迹。”说起家族微末的出身,葛利言辞流利,显得毫不介怀。绯娜揶揄道:“没有事迹?普通的农民吧,要不就是猎人,渔夫,山贼,血管里没有半滴高贵的血液。”

葛利点点头,活像听不懂绯娜鄙夷的话似的,续道:“正如您所言,一直以来,家族都无法完成与高贵血统的融合。家父如今肩负着整个艾切特家族的荣誉,而我的母亲则是父亲的发妻,虽然出身平常,然而不论容貌,秉性,操持内务,打理生意方面,都令父亲满意。父亲的子女全都是她的孩子,他也公开表示过,无意另娶。”葛利忽然顿住,急切地咽下一大口口水,看他颦起的眉头,伊莎贝拉怀疑他在兴奋之中咬到了舌头。“他的孩子们,却不一样。艾切特最为渴望的,是高贵的血统,最令我,我们,称心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泽娅想要继续做她的太后,就不能再次结亲,而陛下——我是说,泽娅的女儿,您的侄女,我尊敬的陛下——实在太过年幼。”

葛利说完,傻愣在原地,像只笑嘻嘻的木偶,随后伊莎贝拉发现,僵硬的其实是自己。葛利在打量她,明目张胆的,眼睛里绽放出红宝石的光芒。弗雷德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浑浊的老眼慢悠悠瞥了过来。两位学士对葛利的提议毫不担心,他们当然不关心了,又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被视财如命的卑鄙小人看上,要被当作货物售卖出去!不对,绯娜又不是我的父亲,凭什么为我做主!况且,她还打算派我说服父亲,与黑岩堡结成同盟呢!伊莎贝拉猛地望向绯娜,皇帝也在沉思,她看上去很犹豫,眉头皱紧,不知在忍耐什么。长桌尽头,艾尔莎终于无法再等,倏然跃起,一口咬住信天翁的脖子,将猎物夺了回去,惹得莫迪默大学士大声惊呼。伊莎贝拉抚摸脖颈,被钳制的痛苦令她喉头哽塞,活像被狮子带刺的舌头卷过。

第273章 黑色的风暴(三)

“对不起, 我真是没用,这时候还给你们添麻烦。”伊莎贝拉支起胳膊, 把脸埋入双掌中,羞愧和忧愁令她只想叹息,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就连自己,也开始嫌弃起来。

“没关系的,图哈不让我一个人出门,你在这里,正好陪我解闷。”兰妮坐在伊莎贝拉旁边的凳子上,柔声给她安慰。图哈点头赞同, 将斟满啤酒的木杯放在伊莎贝拉面前。“你是我们最可靠的朋友, 朋友的事,说什么麻烦。只要你愿意, 随时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当成自己家?那我恐怕会更加苦恼了。在我家里, 女人得听命于父亲,兄弟, 儿子,偏偏不能听她自己的。到那时, 我要苦恼的就不是如何回绝婚约, 而是怎样从婚礼上逃跑了。

“谢谢。”伊莎贝拉苦笑着抬起脸,接过啤酒杯啜饮。啤酒花的苦味顿时捏皱她的脸, 把图哈逗得嘿嘿笑。“藏起来的忧愁会在心里生根,最后变成疾病。在我的部落,每逢春天雨季,巫医就支起大锅,将族人带回来的猎物和笑菇炖在一起。那些心中忧愁的人喝了笑菇汤, 总会大哭,没人会取笑他们。”他在伊莎贝拉旁边落座,三个人围着男主人亲手打造的方木桌,桌子中央是盛啤酒的陶罐。干活的时间早已结束,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不甘心的秋虫躲在杂草里,扯着嗓子叫唤,赤脚的孩子喧闹着一窝蜂地从门口狭窄的巷道内跑过,邻居家的鸡拍打翅膀打鸣,空气里炊烟的味道尚未散尽,吃过晚饭的邻居端着啤酒,半秃的脑门在门口的石窗旁若隐若现,伊莎贝拉的战马刨着蹄子,对贸然接近的陌生人表达不满。这是图哈的家,跳蚤沟的人都知道,图哈是面见过皇帝的人,受皇帝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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