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英杰传(127)

“它是艾莉西娅的对手,武士之间的决斗不容旁人插手!”艾莉西娅愤而大吼,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焦急。

“对手?一头猎物罢了。居然振振有词,谁允许你违抗我的命令,跳出来抢走我的猎物的?”绯娜甩去剑上污血,冷漠的视线瞥向艾莉西娅。艾莉西娅觉得自己又被她甩了一巴掌,这是她今天挨过的第二次。她的脸垮下来。这一巴掌可真疼,远超蜘蛛骑手踢她的那一脚。

绯娜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她利落转身,看上去已将刚才的插曲抛在了脑后。

“收起你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我看了心烦。”绯娜扫视洞穴。洞内一片狼藉,骑士的尸体混在倒地的干尸中间。到处都在燃烧,噼啪声不绝于耳。空气被热浪扭曲,仿佛一头着了魔的透明妖怪,正在狂乱舞蹈。“搞不好,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绯娜拨开贴在额前的一缕湿发,平静地说。她面朝火光熊熊的洞口,手中长剑污血纵横,肩头湿了一大片,颜色乌黑,想来是敌人的血。

银狮仍在奋战。鲁本捂着遭受重创的肩膀,靠坐在石壁前,眼帘低垂,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凯挥舞他的方头战锤,敲碎一头干尸的头盖骨。休抽出插在敌人身体里的长剑,他的对手倒了下去,栽倒在一大堆干尸的残骸边,为尸骸堆加砖添瓦。银狮的脚下堆满了敌人的骨骸,一张干枯邪恶的脸从浓烟滚滚的狭窄裂缝里挤进来,路过的银狮卫扭转手臂,瞄准它的眉间,狠狠刺入。

银狮军团是帝国的明星军团,他们武技惊人,纪律严明,英勇无畏。他们不畏惧,但他们的对手根本不知死是何物。一头干尸撞上休的长剑。它衣不蔽体,毫不设防,钢剑穿胸而过,它全不在意,抓住休的肩膀,张开生满利齿的大口,对准休的肩颈狠狠一口。休怒吼,一拳打碎它脆弱的脑壳,将它踹倒。增援的干尸摁上来,将他扑倒。

绯娜拄剑遥望这一切,神色平静,似乎在欣赏专门为她上演的武技大会。

“绯娜?威尔普斯只会死得轰轰烈烈。”她平淡但笃定。“她绝不投降或者哭泣。她会紧握她的剑,浴血奋战,直到最后一次呼吸。她的阵亡是一次英勇之举,就像杀死九头海妖的大英雄赫提斯。”

艾莉西娅凝视绯娜。她的侧脸美得惊人,不是凡人应有的模样。火焰橙红的光点在她翠绿的眼底跳动,仿佛生在其中不甘寂寞的灵魂。

艾莉西娅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紧盯着她。她觉得她看到了她的灵魂。那是一个跨骑雄狮,肩扛宝剑,矗立于大地与天空之间的骄傲灵魂!

绯娜也转向她。她笑了起来,那太好看,是柄绝美的利刃。

我爱上一个美如刀剑的女人,艾莉西娅心想,一个女武神。

她的女武神忽然单手握剑,空出右手伸向她。艾莉西娅以为她要拉自己的手,她双手握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绯娜的手掌越过刀背,捏住她的下巴。她低下头,完美无瑕的脸迅速放大,艾莉西娅尚未回过神来,嘴唇已被她吻住。那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但却教艾莉西娅觉得,在那之前的所有亲吻,都是虚假的。这是一个真正的吻,一个英雄与武士之间的亲吻,一个盛放在鲜血与烈火之间的亲吻。猛然间,艾莉西娅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足够了。

绯娜放开她的嘴唇与下巴,勾起嘴角。她没有再说话,挽了一个剑花,潇洒转身。剑光在她身侧如翼般展开,迎面而来的两具干尸木头一般栽倒,都是额头中剑,被她一剑纵劈颅骨。绯娜跳入乱战群中。她火红的长发与乱舞的火光融在了一起。她像一尊神像,一尊烈火中诞生的武神雕像。艾莉西娅凝视她战斗的英姿,觉得自己的心已被她杀死千千万万次。

我就要死了。她心想。与此同时,明亮的火光横扫她的心扉,对死亡的恐惧犹如浅薄的草灰,瞬间被焚毁得一干二净,仿佛它们不曾存在过。只要是跟她一起,艾莉西娅攥紧布满汗液的刀柄,顺手砍翻一头干尸,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只要是为了她,死又有什么可怕?

第91章 古迹深处

绕开那堆瓦砾的时候, 克莉斯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碎石,普通的焦黑, 普通的破败不堪。它们是从洞壁上剥落下来的,断面整齐光滑,反射出灰绿的光芒。也许只是某种伴生矿,比起石料的突兀,纯粹的晶石洞穴才更加罕见。克莉斯迫使自己相信这些解释。她横抱伊莎贝拉,远远绕开瓦砾,向洞穴深处进发。

恐慌像是脚步声,紧撵着她,但她无法枯坐原地, 目睹女孩在她怀中渐渐死去。不过两场梦而已, 坐以待毙才会真的害人送命。她抬起胳膊,将女孩抱得更高, 好让她的头能够舒服地倚住自己的肩膀。

皮靴践踏坚硬而锐利的细小晶石, 快速前行。眼前蜿蜒展开的晶石走廊,那些似曾相识的弯道, 晶石墙壁上排布出涟漪模样的诡异图形,都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 紧扼住克莉斯的喉咙。她曾低头查看落脚处, 也曾回望来路,真是值得庆幸, 离奇的梦总算没有完整重现。可怖的景象,化身伊莎贝拉的妖魔,桃红的妖术,令人难堪的幻象与结局,终究没有显现的迹象。

晶石隧道的尽头没有卧床, 狭长的石造建筑取而代之。漆黑如夜的石块将空间与温度一齐压扁。天花矮得触手可及,凉意透过石块,充斥低矮的空间。克莉斯呵气成雾,她抱着伊莎贝拉,无法举高灯具,让灯光照到更远处。朦胧的淡绿光团尽头,轮廓模糊的石椅仿佛两只巨大的癞蛤蟆,相对而坐。克莉斯感觉很不妙,不论什么年代,都无法想象谁会深入地下,跑到冻死人的石室中促膝对谈。

说不定是个陷阱。克莉斯回望来路,路口既无不知何时会猛然合拢的闸门,也找不到暗箭躲藏的小孔,但克莉斯的发现比这些加起来还要不妙。靴底刮去浮土,将沉眠地底的石刻暴露出来。刀斧凿出的粗犷纹章似乎对秘法灯光起了反应,绿黄的光芒伸向裂隙深处,反复试探,仿如魔物生满苔藓的细小触手。

诸神保佑,别再一次。克莉斯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忘却,至少假装得很好,可怕的改变被她掩藏起来,没人知道它曾发生过。

拜托,别再一次。无光的

漆黑地底,陈旧的空气,陌生的诡异纹章,巨大的石头人,突然袭击,昏迷,危险又陌生的武器,身体惊人的变化。其中的每一样,克莉斯都不愿再承受。她升起无谓的希望。也许有其他出路,只要能够找到入口,爬回去也未尝不可。

克莉斯将伊莎贝拉扛上肩膀,冲出狭室。晶洞过于短浅,眨眼之间她便奔回起点,衣物燃烧的灰烬余温尚存,火星渐渐熄灭,光明不敌黑暗,被一点点蚕食。她抬头仰望,找不到裂隙,也没有坍塌的痕迹。无数细小的四棱晶体组成巨大的晶镜,非自然的绿光映出棱镜中克莉斯扭曲的影像。她像个肩头生瘤的歪脖子巨人,背负粗蛮的弯曲铁棍,用她那微不足道的智力仰望天穹,想要搜寻答案。

我是在地震中坠落下来的,克莉斯搜寻记忆。她不曾掉落深潭,她的皮甲与长靴毫无水浸痕迹,伊莎贝拉的衣物也足够干燥。也许我已经死了,跌得粉身碎骨,眼下不过濒死的梦境。我就算快死了,也在荒谬中挣扎。克莉斯取笑自己。她颓然回首,再次丈量晶洞,探查每一处疑似凹槽,可能埋藏机关或暗门的地方。她的手指不断触摸晶石,指腹擦过晶体粗犷的棱角,最后连长茧的地方也生出火热的疼痛感。然而伊莎贝拉的体温却越来越低。克莉斯摸过她的脉搏,她颈部皮肤的颤动无法让克莉斯安下心来。人是渴求光亮的动物,本就不适应地下生活,对昏迷的病人来说,保持体温更是难事。克莉斯不得不返回狭室,遗落一地叹息。

这回不能像从前一般莽撞。克莉斯环住肩膀上伊莎贝拉微凉的身体,抛出秘法灯管。绿光划亮暗沉的天花板,胸插巨剑的女子形象一晃而过。眼花缭乱的繁复石刻中,克莉斯单单留意到她。宽阔的剑身穿透她的胸骨,从背后刺出来。她双掌虚握,似乎曾经试图阻止致命的一击。攻击自上方而来,袭击者显然位于高处,或者比她高出许多,她举目仰望,血液滴落掌缘。黑色的石刻给了她黑色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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