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64)

“那儿……是不是有些波光?”

沈放顺着庄离所指看去,在重重叠叠的树梢缺口处,确实有一片晃动的清光。两人立即意识到,再顺着这片坡向下走,应是有一处不小的湖泊静卧在群山环绕中。

“去看看吧。”沈放提议道。

庄离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沈放往那清光处走,眸中竟也闪着异样的光,

三人各牵着自己的马,成列缓步下山。在静夜里,借着月光行走在黢黑的春山间,一点也不诗情画意,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黑暗中可能藏匿着的危险。

危险可能来自上方,也可能来自脚下,更有可能来自树木之后。

沈放提着乙未剑,庄离袖中藏着短剑,南宫芙云没有拒绝沈放的好意,也像模像样地提着荒雪剑。沈放想到三人这配置,偶尔也不免觉得,自己像个武器贩子——百年前,拥霞山庄的开创者,便是凭一己之力,收集了散落于天下各地的名剑古剑。

走了好一会儿,脚下的泥土已分明柔软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隐隐,还能听见水花翻起的动静。越过一片灌木,一片漆黑如墨的湖展现在他们面前,湖心却倒映着一轮亮晶晶的月亮。

这片湖像横亘在天地间,坐落于苍山环绕中的一面镜子,只不过镜中的一切都更浓墨重彩了一些,黑夜更黑,明月更明。

在他们左手侧前方的湖畔高地,亮着这处地方唯一的灯火,依稀可辨是屋舍内透窗而出的光。

三人默契地往灯火方向走去,待来到一片开阔的滩涂上,沈放轻声对南宫芙云道,“你在这等着,我和庄离先去瞧瞧。”

南宫芙云耸了耸肩,就地盘腿而坐。

“庄离?”沈放看了一眼犹在望着湖面的庄离。

“啊,好。”庄离回过神,笑了笑。

……

湖畔高地不仅有一间木头打造的屋舍,屋舍四周,还有一圈粗糙弄成的竹篱笆,前后各留了一处空隙,分别通向前面湖畔和后面的山林。

竹篱笆外倏忽间纵出两条襟袂翩然的身影,其势疾如鹰隼,一人奔屋顶而去,另一人则奔窗下而去。然而方掠形至篱笆内,屋内的灯火霎时间熄灭了。

沈放和庄离陡然停下了动作,不敢妄动,皆以为屋内之人已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不由得骇然。庄离更是惊得睁大眼睛,甚至怀疑,此地有埋伏在等着他们。

两人几乎是立即点地疾退,又退到篱笆外,蹲伏在地,一动不动地候着。然而十几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听屋内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

……

两人皱了皱眉,对视了一眼,认真听着这鼾声,只觉不似作假,又过了十几秒,才再次探入院中。

院内确实与寻常农家小院无异,种着果菜,搭着架子。枝叶在这个时节已爬满了藤架,上头缀满了花。藤架下的石墩上是一盘棋。看来,住在这大山里的屋舍主人还始终保持着闲情逸致。

二人没有耽误,回去和南宫芙云回合。

“发生什么事了?”注意到灯已灭的南宫芙云率先问道。

“虚惊一场,主人睡了,我们就在这凑合一夜吧,明早再去拜访下。”

“院内可有什么……”南宫芙云本想问“可有什么吃的”,但是话到嘴边,便是脸色一僵。

“素得很,但确实是些往常吃的青菜果子了,明早可找主人家买一些。”沈放心里倒是嘀咕:在这种地方,也许人家根本不需要钱呢。

庄离点了点头,附和道:“主人家看上去住在遥山这儿有一段时间,兴许可以问问去乌有峰的路。”

沈放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庄离那愈发动人心魄的眼睛,意识到庄离自看见这片湖水以后,目光就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

一夜好眠后,天尚未亮透,三人便被一阵富有规律的清脆敲击声弄醒了。沈放第一个站起身,揉了揉眼,第一时间看向湖面。湖面风平浪静,湖水是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颜色,一点也不真实,宛如尚在梦中。

其余两人也站了起来,三人随意洗了把脸,饿着肚子,朝那声音传出的地方——昨夜那个屋舍走去。他们这次,已是大大方方地走进院内,丝毫不掩足音。

刚来到门外,里面的敲击声戛然而止,窗一下子被支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伸了出来。

“这,这,这,这,这……”

“原来是个和尚啊,还是个结巴。”站在最后的南宫芙云嘟囔了一句。

那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和尚听到这,脸一下子红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蜻蜓点水,触电一般飞快地收回,“啪!”窗一下子扣上了。

沈放瞪了南宫芙云一眼,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客气道,“这位大师,在下三人是从澜州来的,来这遥山是想去乌有峰上清观,昨夜来到这湖边,看到这间屋舍,但您那会儿已歇息了,便不敢叨扰。我们只是想问问路,顺便想与您买些吃的。”

南宫芙云懒得在门外干等,径直在院子里逛了起来,她注意到了那盘棋,看了几眼,心中大惊。

“这棋局,怎么跟我小时候在乌有峰上看见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道。

听到这,沈放也忍不住跟着去瞧那棋局。可是,他们三人都不懂下棋,南宫芙云也只是凭着记忆中的画面认出来了那盘棋局。

没想到,屋内的和尚居然有了反应。窗再次被支了起来,和尚奇道:“你小时候?你是什么人?”

这会儿,那和尚居然不结巴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这短短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俨然变了个人。

被这突然一问,南宫芙云不由得警觉起来。在沈放和庄离二人的注视下,迟疑了数秒,南宫芙云笑着淡淡道,“澜州南宫家的人。”

和尚挠了挠头,“我怎么记得,南宫那厮在乌有峰上,身边是个男娃儿?而且,这位姑娘,你似乎不太想提起自己的身世。”

南宫芙云笑了笑,不经意道:“男娃儿是我哥,他自幼天资过人,容貌亦是倾城,没人记得南宫家还有个女娃儿了。我从不被南宫家的人重视,自然不愿提起了。”

那和尚皱了皱眉,随后看向沈放,“很好,如果你们昨夜打扰我睡觉,就算是南宫那厮本尊来了,我今日也绝不会与你们多说一句话,贫僧生平最恨别人扰我清梦。”

南宫芙云听到这,神情愈发古怪,然而眼下其余人都没有留意她的不妥。

和尚又道:“有炉有锅,想吃什么你们自己摘了自己做,就是千万,千万别动我的花和棋局。”

“哦对了,往后头走走,有我的养的几只鸡,鸡窝里的蛋,一人一个。”和尚嘀咕了句,“我早上可是数过的,别想多拿。”

庄离连连保证,沈放又道:“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深山老林的野客僧一位,别喊大师了,怪难受的,就喊我野客僧吧。”和尚把门打开,赤脚站了出来,“我在这隐居十二年,许久没有见到人,方才一时有点分不清是做梦还是幻觉。”

他清了清嗓子,解释了一下方才的失态。

十二年前,那会儿这和尚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和沈放他们一般大,年轻轻轻,为何会选择在此地隐居避世这么久?沈放和庄离觉得奇怪,南宫芙云则是轻哼了一声,并不感兴趣,径直往后头鸡窝走去。

见她走远了,和尚又突然道,“到了这湖,那就离乌有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了,若是没有遇上我,你们还要走上几天几夜,可既然遇到了我,我等会儿告诉你们一条捷径,再多走一整个日夜即可。”

听到这,沈放和庄离同时松了口气,对这和尚的身份更加感到好奇。

“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要去上清观?又是怎么会和南宫家的人同路?”

听和尚的意思,他们似乎不该和南宫家的一人同路。

“在下拥霞山庄沈放。”

“焉支山庄离。”

“我们是在澜州偶然救下了被无相楼追杀的那位南宫姑娘,之后遇到了一些麻烦,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和尚听沈放说完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看向了那还在盯着湖看的庄离。

“焉支山?那可是好远好远的地方,和焉支山相比,这儿可算得上是安逸了,这位庄少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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