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流略显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巨星陨落的时间,快到让人无法置信。
这才几个月?连贯就可以败光他身上所有的荣光。成为一粒沙子。就像是宇宙里被其他星星撞击轰成碎渣的尘埃。
不需要多久,他就会成为过去。
甚至是现在就不会被人所记起。
洋流查看了他的粉丝后援团,粉丝流失的速度就像是洪流一样迅速。几乎是一盘散沙。所剩无几。
算是彻底毁掉了吧。
洋流很想嘲笑,嘲笑连贯的自大。真的以为她没有他就不行了?
想要嘲笑,但是嘴角却不允许上扬起来。
像是灌了铅,笑不出来。
洋流揉了揉眉心,“揉脸呢?”
“应该是在外面抽烟。”
洋流冷笑一声,“她最近心情倒是不错。”
阿亚没有接话。她知道洋流跟揉脸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阿亚退出去的时候,听见洋流的手机响了。只听见了一声“喂。”关上了门,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我们最近接到举报,抓了一个吸毒的毒犯。”里面是警察局长的冷冰冰的声音。
“所以你是来向汇报你的丰功伟绩?你有意思吗?”洋流忍不住冷笑“我更希望你打电话给我,是告诉我,你同意离婚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问,“你要过来看看吗?”
“看什么。”
“抓捕的毒犯。”
“没兴致。”洋流说完就要挂电话,但是电话里又传来一句“你会有兴致的,毒犯你认识的。连贯。”
208
那天翻开人字青的自我论,里面写着她与另一个自己的自问自答。
——年龄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死亡计时器。就像是闹钟。每个人被设定的闹钟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但唯一相同的是,只要达到那个时间,就会轰轰作响的炸开。
——按照法律上规定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满了十八周岁就算是大人了吧。
法律是他们书写的,他们是社会上的顶端人。他们只能代表很少的一部分人。
——那又为何遵守?
他们有枪。还有众多拥护者。因为是他们制定的,所以必须遵守。
——十八岁就是大人。那么大人是代表长大的意思吗?
年龄的数字,只是加注在身上自认为长大的标榜,那是假象。其实与长大无关。或者,你所认为的长大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大概就是长大的意思。就是……长大的意思。你长大了吗?
许是长大了。
——在你十八岁之后?
十六岁。
——那你可真是个早熟孩子。长大后的世界怎么样?
黑色的。令人失望的。
——长大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太多了,数不清。只记得那天晚上差点没缓过来。
——怎么样才能长大成人?
没人愿意主动长大成人,几乎都是被逼着长大成人的。
——长大后的你,是什么样的人?
悲观,冷漠,反社会,无法直视情感,世界在我眼里,是一场庞大的骗局,而我在世界眼里,像是行尸走肉。万物是囍,我为丧。
——那么,成为这样的你,是失望了吗?
不存在失望不失望,只是在思考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的人间刑期究竟是多少年。
209
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揉脸用她一身的荣光逼着乘鹤长大成人。同时,也让自己长大成人。
而多少年后的这个夜晚呢。
洋流伸手公寓的大门,冲进她视线里的画面,是连贯像是一条疯狗似得冲着几个警察嘶吼的模样。
连贯回头看见了洋流。血红的双眼像是恶鬼一样瞪着她。他没有说话,也放弃了嘶吼,眼泪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巨大的沉默,就像是潮湿而闷热的洞穴。
沉默里最先响起的是连贯无助而绝望的怨愤。
“你说过你要陪我走下去的。”
“你为什么会碰这个?”
“你说过你会陪我走下去的!”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去碰这个?”
“你说过的!你会陪我走下去的!你他妈说过的!”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碰这个!”
房间里彼此怒吼的声音,就像是街头隔着距离的对骂的两个人。是那种用尽了所有力气,带着所有的愤怒和怨恨所爆发出来的怒吼声。
而这种怒吼声里,也掺杂着那些不易察觉的,跟亲情爱情友情都无关的一种感情。
揉脸听着房间里不断炸开的怒吼声,她安静的抽着烟。
你不懂的事情,总会有一个人会以他的方式教会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怒吼声在一句“我他妈要杀了你”后,就戛然而止了。随后就是几个警察七嘴八舌的声音,以及谁拨打了120。
揉脸叼着烟,慢吞吞的从地板上起身,慢吞吞的走向卧室门口。她往门框上一靠,抬起眼,就看见跪在地面上的连贯和洋流。
连贯正面倒在洋流的怀里。下巴放在洋流的肩膀上,看起来很虚弱。
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也只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原来你在知道我碰了这个之后,就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而洋流的后背在揉脸的视线里,似乎是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哭的样子。
目光向下。
白色的地毯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而连贯的腹部里,一把水果刀没进去了一大半。
他有多恨你?
连朝你刺刀的力气都全部反噬给了自己。
所以呢。
还不够你清醒的吗?
210
祁夏站在蒙懂面前,已经沉默很久了。他又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惊讶与恐慌的情绪,又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蒙懂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肚子,说,“是真的。”
祁夏又陷入巨大的震惊与惊喜的沉默里,就在他想要说一句“那就生下来”的时候,蒙懂抬头,目光坚定的望着他说,“我不能要。我无法接受他的存在。”
祁夏脸上的表情缓慢的消失了。
就像是一杯开水在极冷的环境里,迅速凉了下去。
四肢百骸都被这些凉意所侵蚀。是心里下了滂沱大雨。雨滴在心脏表面造成了巨大的痛楚。
祁夏忍不住红了眼睛,“我听你的。你需要什么,或者是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需要一个可以不让我父亲对我失望的借口。”蒙懂眼里的亮光无比的寒冷。
马路上的行人。街边婆裟作响的乔木。有几个小孩子吹着泡泡小跑过去。环卫工人挥动着手里的扫帚,刷刷刷的清扫着路面上的绿色叶子。
明明是春天的季节。而春天应该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
但总有一些东西却现在这样充满朝气的季节里,闭上眼睛选择了消亡。
又或者是被迫选择了消亡。
曾经幸苦埋下的种子,终于在这个生机盎然的季节里,可以破土发芽。
撒车水缓慢的开过去。地面一片潮湿。空气里浮动着汽水,扑到脸上,弄湿了脸。
夕阳里,祁夏揉了揉发烫的眼睛,声音沙哑的问,“真的要这样吗?”
“是。”
祁夏又揉了揉潮湿的眼睛,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哽咽,他点头,“那我知道了。”
211
其实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的。
我们的眼睛是这个虚假世界最大的帮凶。它替这个世界蒙骗了我们本身。
被人类定义的东西,其实都是虚假的谎言。
蓬泥在去往学校之前,又跑去那个影碟店的外面站了一会儿。因为担心老板不乐意看见自己,所以她总是赶在老板没开门之前,跑来这里站一会儿。
毕竟这里面有连贯的专辑。
这样会让她感觉自己离连贯近一些的。
这天早上老板开门的时间很早。在听见卷门哗啦一声后,蓬泥想跑都来不及了。
老板看见蓬泥后,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厌恶的脸色,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还没凑够买专辑的钱吗?”
蓬泥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得赶紧凑啊。”
蓬泥小声的问了一句,“那专辑还有吧?”
“有啊,现在已经没人买连贯的专辑了,我屋里多的是呢,你呀,赶紧凑钱去吧。”老板挥了挥“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