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加重语气,提高语调继续道:“大当家,如今山寨里还有无辜的城民,你要一意孤行来报仇,有没有想过,若是山下军队攻上来,他们该如何?”
言砚戳中了百里慕风的心事,不说别的,百里慕风是真心实意关心这些城民的。
孙三丫趁机劝道:“是啊,风哥,百姓无辜啊,等过了这一劫,你再说报仇的事也不迟啊。”
百里慕风神色松动了下来,但他仍敌视着裴既明道:“我绝不会,向六合司的人寻求帮助!”
“我不为你们。”裴既明抬手给肩膀上的海东青顺了顺毛,语气淡淡:“只为言砚,算不上帮你们。”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人家也的确给了百里大当家台阶下。
百里慕风神色是真的不好看,言砚忍笑道:“那你可一定要把我救出去。”
“当然!”裴既明凑忽的近言砚,动作起伏过大,差点把自己肩膀上的海东青给甩出去,他信誓旦旦道:“我肯定会把你平安带出去的,绝不会让你受伤!”
“嗯,我信你。”
众人:“……”
山下明火不断,山上一片戒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言砚站在裴既明旁边,看他动作熟练地布置陷阱,调侃道:“以前经常布置吗?”
“很少。”裴既明将手下的绳索打了个死结:“一般都是直接开打。”
言砚噗嗤一笑:“符合六合司的作风。”
裴既明手下一顿,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言砚看清了裴既明的动作,伸手覆在了裴既明的手背上,温声道:“怕吗?”
怕吗?
怕六合司强加给你的责任吗?
怕六合司随处皆是的仇人吗?
怕山下的官兵吗?
怕与我一起吗?
裴既明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怕!”
“……”言砚一怔,随及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怕呢。”
“以前不怕。”裴既明反手握住言砚的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说不清的情真意切:“现在怕了。”
言砚会意,掩饰性地低头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我保护你啊。”
“嗯。”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百里陵游趾高气扬道。
“还请少当家不要废话了。”
这声音熟悉,言砚回头,就看见谢眺跟着百里陵游走了过来,十分诧异道:“谢兄!”
谢眺看起来十分狼狈的样子,他看见言砚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你果然在这儿!”
言砚疾步走了过去:“谢兄,你怎么来的?城中现在如何?我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谢眺蹙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来话长。”
他刚想仔细说来,忽然看见了言砚身旁的裴既明,不免一愣,接着就是心虚,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裴…糖…公子也在这儿啊。”
裴既明冲他点了点头。
言砚知他心虚,但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催促道:“谢兄,你究竟怎么出来的?城中发生什么了?”
听说百里陵游在山下抓了个人,百里慕风和孙三丫也赶了过来。
“都是杨开泰那个老匹夫!”谢眺阴沉着脸道:“那日杨开泰说你被山匪劫走后我就觉得奇怪。”
“山匪劫人,为何不劫官兵?是怕吗?既然怕,为何还要劫人?”
“后来我细细思索,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我们刚推断出这一切与追风寨有关,次日你便被追风寨给劫走了,我们刚说要攻打追风寨,手下却在一夜之间全染上了瘟疫。”
“我信不过杨开泰,便夜探太守府,将要被发现之际,是杨夫人施以援手。”
“杨夫人?”言砚疑惑道:“你说是杨开泰的夫人?那个疯女人?”
“嗯。”谢眺继续道:“杨夫人有疯病,时好时坏,她知道杨开泰投敌卖国,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北岳人许诺事成之后,会治好杨夫人的疯病。”
“那日初到雍城,杨夫人是故意冒犯我们的,为的就是阻止我们喝下那些符水,那水不干净,我们家的人人和万毒宗弟子在喝完的次日全都染上了瘟疫!”
“而且,去往雍城的大夫,全都惨遭杨开泰毒手,这就是为何雍城瘟疫越来越严重的原因。”
“所以,杨夫人想帮我出城,让我将雍城的真正情况公之于众。”
谢眺叹气:“但是杨开泰警惕太高,我被抓住了,之后我和沈前辈他们就被关了起来,后来听说,杨开泰在城外发现了许多尸体,是被山匪杀掉的城民,为了剿灭山匪,杨开泰往寿州借兵,人命关天,寿州不得不借。”
“我便推测出杨开泰的真实用意是为北岳打开大门。情况紧急之下,沈掌门和万毒宗弟子便带兵制造了一场混乱,却没想到杨开泰竟然私藏兵力,万毒宗损失惨重,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
“出城之后,我就听说了北岳攻打了寿州,山下的官兵为了尽快回去支援,就打算速战速决,今晚可能会攻上山,我觉得山上没那么简单,就避开他们耳目,悄悄上山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谢眺没好气地甩了下袖子:“没想到还没到山上,就被少当家抓着揍了一顿!”
百里陵游略显尴尬道:“我也…不知道你是来通风报信的啊…”
百里慕风朝谢眺拱手道:“犬子无礼,先生恕罪。”
谢眺瞥了眼百里慕风的衣着,就知道他是管事的,颇有风度道:“大当家客气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退敌。”
言砚关切道:“谢兄,你出来时,我师父他们还好吧?”
“他们被关住了,孙前辈倒是无碍,只是沈前辈…似乎染上了瘟疫。”谢眺如实道。
“谁!哪个孙前辈?!”孙三丫激动地跳到谢眺跟前:“是孙百草吗?真的是孙百草?”
谢眺点头:“是孙前辈啊,怎么了吗?”
孙三丫激动地跳了起来,她似哭似笑道:“我爹还活着…我爹没死!我爹活着…”
言砚忍不住道:“不早告诉你了吗。”
孙三丫脸上顿时鼻涕眼泪一大把:“那能一样吗?你…你就爱胡说八道…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啊…我爹没死…他真的没死…我、我要去救我爹…”
孙三丫说着就往外冲,百里慕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三妹,不可!”
言砚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慌,你现在下山就是送死,得从长计议。”
“从什么长啊!”孙三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城里那么危险…”
“三妹。”百里慕风揽着孙三丫的双肩,温声道:“山下现在十分危险,你听我的,先冷静下来。”
“呜呜~风哥,我爹没死!”孙三丫将脸埋进了百里慕风的肩膀里。
百里慕风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会没事的,嗯!”
言砚看孙三丫稳定了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冲谢眺拱手道:“谢兄足智多谋,于困境中审时度势看破玄机,言砚佩服!”
谢眺客气道:“幼清说笑了,换做是幼清,想必定会比愚兄做得更好。”
两只狐狸互相客套了几句,言砚又将谢静和谢姝的消息告诉了他,谢眺总算治好了自己的心病,来不及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谢眺便加入了言砚他们去布置城防。
比起动作熟练的其他人,言砚和谢眺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言砚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谢眺呢,他的手惯常是打算盘算账的,所以两人对布置陷阱这事十分生疏。
百里慕风和孙三丫一道,两人夫妻同…啊不,两人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言砚和裴既明十分默契,一个人递东西,一个人布置陷阱,速度也不慢。
剩下的百里陵游和谢眺被自动归为一队,但是,两人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百里陵游一边加快手中动作,一边蔑视谢眺道:“脑子再好有何用?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
谢眺不太在乎这些口舌之争,只是敷衍道:“嗯,劳烦少当家指点了。”
百里陵游使坏地举起一把弩机对着谢眺,谢眺猝不及防,身体一僵,百里陵游抬起弩机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胆子!这玩意儿我从小玩到大,不会伤到你的。”
谢眺:“……”死小孩儿!
“也是呢。”百里陵游把玩着手里的弩机,感慨道:“我阿爹说,商贾们都是自私自利的草包!平日里,哪里有钱就往哪里跑,出事了,一个一个窜得比过街老鼠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