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对不起,不小心滑倒了。浪费了一池水。”小纯把紧贴在身的衣服向外扯,“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帮你重新换水。”
见冲田还愣着,她皱着鼻子歪头做个鬼脸:“小傻瓜,你磕到头了。”
从冲田身边擦身而过时,突然被他攥住手腕拖了回去,跟着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当小纯的背部吻上木板壁时,冲田也已吻上了她。是一个深吻,先是唇,再到颊边,再是脖颈。她突然明白冲田杀人时和平时的孩子气有着怎样的不同了,就像现在,带着冷酷的势在必得。他紧箍在她腰上的手和他的怀抱像一只关鸟的笼子,要得就是她插翅难飞。
小纯没有任何经验,但是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人的本能是老师,比如冲田并没有经过学习和考试,却心领神会一面褪下她的衣领,一面滑下去解她的腰带……
她推不开她,垂死挣扎似的沉声道:“不行!”她的声音像火星子,烫得冲田向后一退,松开了她。小纯跑到外面的廊下,抱着廊柱,缩着肩膀“呼呼”地喘着气。心里一团乱麻。
空气瞬间凝成三尺寒冰。冲田跟着走出来,在小纯的身后站了好半晌。俩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冲田走进屋里,从刀架上取下刀,插进腰间的角袋,径直向门外走去。
小纯背对着冲田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大学谈过一个男朋友,相处不过一个月,千方百计想发生关系,猥琐得可以。一点不怕别人看到他未退化的动物尾巴和毛发。水孔交融这东西最是循规蹈矩,甚至于刻板。她和冲田在一起大半年,经历许多考验,已是水到渠成。然而水到渠不成,反倒逆水行舟,不是高洁,而是不正常。所以小纯很不正常。
不是她故作天真和矜持,实在是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历史上压根没有她这个人。她来到这里,到底是做梦还是穿越没有定论。稀里糊涂。历史上冲田有鼻子有眼的红粉知己,大半来自作家的杜撰,小半真实性已不可考。
她横插一杠子和冲田相爱已经是她“失心疯”,再有更亲密的接触就是她贪得无厌,那是要遭天遣的。
冲田回到屯所,没有什么人在。下了班组里的人大都会去花街或是酒屋,找相熟的艺伎或游女温存。他们这些下级武士少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敢看得上。一是自诩天子脚下的京都人地域上的歧视,嫌弃他们是乡下人;二是新选组是一枚硬币,正面是京都守卫,保家为民,反面则是掀起腥风血雨的刽子手。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阴间没有他们的生死薄,卒年不详。活在当下的他们投入艺伎、游女的开放式怀抱中,今朝有酒今朝醉,享受最绚烂的快乐。
冲田进了汤池,发现池子里有一个人,浴室里暗,还没有点灯,蒸腾的水气雾茫茫的,看不清楚是谁。他两臂搭在浴池边上,垂着眼皮,仿佛是睡着了。冲田下了池,激起的水波游来荡去。他的眼前浮现小纯身穿濡湿衣衫的样子,楚楚可怜的,面对他炽热地注视,却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他吻她的时候是想像吃金平糖一口一口把她吃下去的。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极点,是想一口一口把她吃下去的。
“你今天怎么回屯所了?而且还这么早。”池子中的另一个人问。
“原来是斋藤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冲田趴在浴池边,把脸枕在手臂上,整个人焉头焉脑的,像天气预报里的“阴天”,“过来帮我搓搓背吧!有米糠包吗?”
“有。”斋藤一说。他知道冲田洁净,从一边拿了一个新的米糠包,在水里浸湿了,又捏住袋口摆荡了两下,捞出来拧干汁水。斋藤的情感不外露,但他本身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冲田的心绪不佳,他便格外细致妥帖。
舀起一勺水从冲田的背上淋下,然后用米糠包从肩胛部徐徐向下揉搓,搓到底了再换到脊椎心,一路搓下来……
冲田浑身酥麻,软得像沙堆,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说:“斋藤兄,你退休了可以去男汤做搓澡师傅。澡客会争取点你牌的。”
“是吗?”斋藤的手不动声色地停在冲田的尾椎处,缓缓上移,滑到左边,再滑到右边,手法暖昧娴熟,“借冲田老弟的吉言,退休后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差事。”
“斋藤兄,你想祭刀吗?”冲田突然转过身,兜脸彻腮红透了。他的目光下撇,斋藤的目光也跟着落向水下……你们懂的!
“你不是都有副长了吗?”冲田依然气不平,“还是副长和你一直只保持纯洁的关系?”
武士间的“众道”不仅不是秘密,甚至于流行,还因此衍生出“恋的极致,就是忍恋”这种备受推崇犹如自虐的精神之爱。
斋藤的脸是装饰品,他几乎不用它来表达情绪,但从不吝啬自己的舌头:“令你失望了,冲田老弟,我和副长不仅是精神契合的爱人,在身体上也是亲密无间的。只是,冲田老弟今天心情不佳的原因是……”
斋藤斟酌着词汇,起码看上去是在寻找合适的用词:“小纯小姐不让你抱她吧!”他的目光再次向下,透过现象看本质:“不然我只是帮冲田老弟搓个背,非常平常的事情,冲田老弟你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得……大。”
冲田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了。黄蜂尾后针,最毒斋藤心。本以为他和他一样还是只“菜鸟”,他甚至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谁料这家伙不仅已是驾轻就熟的“老鸟”,还嘲弄他。真想扒开他的嘴看看他的牙有没有被笑掉。
“是你太纵容她了。武士的‘惧内’是要遭人笑话的。”斋藤挤兑冲田。
在武士“男尊女卑”的固执思想中,女人就是他们脚底下的泥,男人怎么放肆都不为过,他们对自己的女人发号施令:你现在就躺下!而女人是要温驯地接受的。他们可以宠爱女人,却是豢养式的。公卿贵族对于女人的如沐春风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懦弱的阴柔。
冲田哑巴吃黄莲,打落牙往肚里吞:“不准说出去!”
斋藤手掌一伸:“十盒金平糖。”冲田爱吃甜是出了名的,“术业有专攻”,他买得金平糖一定是最好吃的。
“你要金平糖干嘛?”冲田不解,“你从来不吃糖。”
“土方最近迷上了金平糖。”
“没钱。”冲田一口回绝,而且要得还是礼盒装的,不是袋装的,要点脸,“我要在江户买宅子。你又不准备成亲,你的钱去哪了?”
斋藤老神在在:“土方如果哪一天与我分手了,我会成亲的。你和小纯小姐在一起,你每天风雨无阻地送东西,肉类、砂糖、鸡蛋、草莓、西瓜……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所以你应该明白,恋人间的花销是很大的。”
“副长的表是你送的?”冲田终于抓到斋藤的七寸,往死里捏,“我送给小纯的东西都是家常的用品。我家小仙女连吴服都不穿,高档的吴服可是非常贵的……”话说出来才知道错了,忙亡羊补牢:“她是不穿吴服,她穿得是奈良的唐衣。她不涂厚粉,口脂也不怎么用,穿衣打扮上我想花钱也没办法花。她只是喜欢吃点不同的东西,那是因为她是清国人,有自己的口味。”
“我花的钱和斋藤兄比起太不值得一提了。”冲田继续嘲讽,“斋藤兄送给恋人的礼物都是纯金怀表这一类的,同等价值的礼物一定很多……所以连买金平糖的钱都没有了吗?”
斋藤漫不经心地回击:“冲田老弟家小仙女的确是不要吴服,不要口脂,不要胭脂水粉,她要得是宅子。”
“斋藤兄耳朵是聋了吗?宅子是我要买的。”冲田卫护着小纯。
“没关系,不给金平糖没关系。”斋藤从池子中站起来,“新八约了我喝酒,我得走了。
永仓新八是个出名的“八卦精”。他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亮晶晶的,像个虎头虎脑的婴孩。他非常招女人喜欢。而多情风流的他除一位正妻外,另有三位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女人堆里待久了,沾染上“八卦”的习气,互相交换嘴和耳朵。
冲田一把抱住斋藤的腰,咬牙切齿地说:“斋藤一,算你狠!”
斋藤慢悠悠地说:“不要这样,冲田老弟。你这样我们很容易被误会的。我想了想,避免土方不过瘾,金平糖还是要二十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