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叫冲田到自己的办公室。冲田很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走路都踮着脚——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烟火。一进办公室,见土方意外地戴了一顶西洋礼帽。
土方说:“总司,你明天去一趟大阪,有一个难缠的‘反幕派”需要你去处理掉。”
冲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嗫嚅着说:“可是去大阪来回要好几天……‘夏日祭就要开始了,你不是答应我……而且,斋藤兄擅长的不是暗杀么。”
土方说:“这个‘反幕派’不仅难缠,而且隐藏得很深,我们需要把他先引出来。这个人有个特殊的嗜好,他喜欢美少年。”
冲田感觉掉坑里了,他奋力想向上爬:“可是,斋藤兄不仅擅长暗杀,他也是一位美少年啊!为什么非得我去!”
“因为,”土方的声音高起来,“那个‘反幕派’喜欢的是美少年一定要是‘清童’。组里现在只有你是‘清童’,而且有除掉他的实力。”
他仰起头,帽子差点掉了,对斋藤说:“那个叫什么来着?‘美少女战士’?”
斋藤按住他的帽子,说:“是小纯小姐说过的,她说在她的家乡有一部小画书叫‘美少女战士’。”
“噢,对。”土方重新看向冲田,“所以你现在要做一个‘美少年战士’。为了和平,为了幸福……”
“副长!”冲田咬牙切齿地打断他。
“不喜欢人家说你是‘童男子’,怪谁?”土方气冲冲地教训他,“到嘴的肉都不会吃,一个女人,大半年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怪谁?怪我咯!”
冲田垂头丧气地走回石田医馆。小纯正上上下下地翻找,嘴里还念叨着:“奇怪,到哪去了,我明明放在这里晒的。”
一看见冲田,小纯便问道:“总司,你看见我那碗浆糊了吗?我放在院子里晒的。”
冲田转了转眼珠子,回忆道:“那碗不是‘生发剂’吗?我看见石田夫人给那位秃头大叔的。而且,浆糊不是白色的吗?”
小纯气得捶了他一下:“你猪啊!那是放了特殊调料的浆糊。”
番外四
冲田夹起寿喜锅中的一块豆腐,吹了吹,递到小纯的嘴边,小纯笑着摇摇头:“三克油,我不想吃。”日本的寿喜锅也称牛肉火锅,又甜又咸,味道怪得要命。
冲田把豆腐塞进嘴里,说:“挑食可不好,会生不出孩子的。我还要做父亲呢!”
小纯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剜了他一眼:“真是讨厌!”
“哎哟,”冲田放下筷子握住左手的手腕,一面呼痛,“昨天剑术练习的时候被对手打伤了手腕呢!好疼!”
小纯大惊失色,扯过他的手碗仔细看了看,用手抚过:“是不是内伤?皮肤没看见青紫。都是我不好!”
冲田得意地挑挑眉,嘴上却说:“应该是内伤,一按里面就好疼!其实右手也伤到了,只是为了带你来吃寿喜锅,强忍着疼痛呢!”
小纯把锅里的菜一一夹到碗里,说:“那我喂你吃。”
一阵清脆的木屐声在一旁停下来,一股衣物的熏香味飘过来。香气中覆着香熏的烟尘味,小纯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是一位少女,一张桃子脸,尖下巴,扁宽的颧骨,滴溜溜的圆眼睛。五官不着“四六”的,合在一起倒是剑走偏锋,另起一路的美丽。
小纯认识她,但也仅限知道名字:武井久美子,京都城里最大吴服店老板的独生女儿。她穿一件红色底子,嵌着大朵“御衣黄”樱花、五瓣草、半边荷叶绿图案的振袖和服,面容被映衬得红融融的。她靠近冲田,微微缩着肩膀,眼睛一眨一眨的:“原来真的是冲田君,真的好巧,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冲田盘着腿绷直了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仰,客气道:“武井小姐也来这里吃牛肉火锅吗?”
久美子对冲田抛出的这个问句非常高兴,认定冲田是有意要把话题继续下去。她歪坐在冲田身边,两手并拢撑在身前,像只猫似的歪了歪头,声音也像猫叫,扁着嗓子娇声道:“听说这家店是江户很有名的‘赤壁’牛肉火锅店在京都开的分店呢!冲田君是江户人,一定常去赤壁牛肉火锅店吧?”
冲田摇摇头,一板一眼地说:“我家很穷呢,小时候吃不起牛肉火锅的。”
久美子掩口笑道:“冲田君真是太可爱了!一点都不虚荣呢!”
冲田瞟了小纯一眼。小纯咬着筷子头,垂着双目看锅底架在火上“汩汩”地冒着泡。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们。
久美子顺着冲田的目光看向小纯,故作惊讶道:“啊,是纯小姐吧?真是抱歉,我才看到纯小姐呢!”
小纯翻起她的大双眼皮,一只手撑住下巴,懒懒地说:“我姓张。”
冲田天生有一种“招蜂引蝶”的特质。他的长相和家世都不是最上等的,但他是“永远的鲜衣怒马的少年”,把男人最清新、最清俊的那一段时光凝固住了,成为每个“怀春少女”心中完美的少年郎。
小纯不愿意以“某某婊”来称呼或是定义某些女同胞。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总有几个像武井久美子这样的“挖掘机精”,孜孜不倦地挖别人的墙角。
冲田不知己美,对女人的爱慕和示好蒙昧无知,从小到大也习以成惯。他对感情很自我,自己喜欢的如珠似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他不喜欢的就是雨后的烂泥塘,不是跳过去,就是绕着走。
就是因为他可靠,可信赖,值得去爱,小纯才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冲田若是个花心渣男,她才犯不着为块臭羊肉惹得一身臊,幻想臭蚌壳里孵出夜明珠。
久美子被小纯将了一局,不以为忤:“张小姐是清国人吧?怪不得张小姐穿的是奈良时代这种过时的衣服呢!”
小纯拈起披帛的一角轻轻吹了一口气,像呵出了一团淡粉色的薄雾。冲田迷醉地看着,轻笑着说:“小仙女。”
小纯道:“看到了吧,武井小姐,衣服的价值不在于它的时间,而是在于有没有人喜欢。”
久美子把目光重新移到冲田身上,用崇拜的口吻说:“冲田君好古雅,喜欢奈良时代的衣服呢!真是具有一定的鉴赏力。每次见到冲田君总会让我耳目一新。”
“是么。”冲田笑道,“谢谢武井小姐的称赞了!”冲田并不缺乏自信,别人的赞美是锦上添花,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自然是笑纳了。
“张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呢?听说张小姐是一个人从清国来到日本的,过程很诡异呢!是被家里抛弃了吗?”久美子的两张脸,一黑一白里外变换,娴熟得很。
小纯道:“我家祖上一直为官,官不大,却一直稳得很。说起来怕吓着武井小姐了,我曾爷爷起就是宫里管‘刑房’的,女人不听话,就……”她顿了顿,瞟了一眼冲田,话锋一转:“男人不听话就拉进‘小黑屋’,手起剪落,‘咔嚓’一声,就让你体会到‘由男变女’的极致快乐!”
冲田浑身一紧,仿佛有一把大黑剪刀顺着阔腿的长袴向上爬,悬停在腿根,□□一阵凉风吹过……
久美子问道:“那如果女人做了坏事呢?”
“你真要听呀?我劝你还是不要听好了。”小纯露出“为你着想”的慈爱笑容。
久美子鼓起嘴,说:“我才不会让冲田君认为我胆小呢!”她的话让人迷惑,仿佛她和冲田才是一对恋人,而小纯是占卜算命的,把他俩的未来情路说得无比坎坷。
“不听话的女人啊,就像武井小姐这样的,说了不要听还要听的不听话的女人,”小纯拿筷子点住了她,“抓几条黄鳝塞进裙子里。”
久美子缩紧双肩,凑近冲田的颊边,雏鸟似的抖着羽毛:“冲田君,张小姐说得好可怕哟!”
冲田笑道:“是么?我并不觉得可怕啊!毕竟善赏恶罚,如果不做坏事的话,就不会被抓进去。”
“冲田君说得对呢!”久美子仰起脸看着他,“今天见到冲田君真的很高兴。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和冲田君说,土方副长拜托我家做的冬季队服,做衣服的布料明天就要染制了,想请冲田君去看一下颜色是不是土方副长想要的呢!”
冲田想了想说:“这倒是一件重要的事。请武井小姐说好一个地方等着在下,带在下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