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季气不过,便冷着罗恕,把她扔给罗达士照顾。
“姓罗”这事在罗达士这是理所当然的,便也没觉得对这个继承了自己姓氏的小孩该有什么强烈的责任,她不是有妈吗?
妈照顾女儿天经地义,他便理所当然地把罗恕扔在家里,出去干自己的事了。
收到消息赶回家的颜季看到独自待着的罗恕,心里生出丝痛快。【你不是亲你爸吗?看他现在理你吗?】
她上手摸了摸罗恕的头发道:“你爸就是个靠不住的,你只能靠我。以后再像姓罗的那么没良心,我就不要你了,知道吗?”
罗恕上前紧紧地抱住颜季,她懂得很少,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姓罗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自己要乖巧否则就会被抛下。
后来她再不敢参与她们的战争,她都躲在一旁偷偷害怕。等到吵架结束,她再上前抱抱独自一人的妈妈,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了。
到了罗恕8岁时,一天家里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颜季和罗达士的武器,害怕极了的罗恕越躲越远。
她躲进了房间,躲进了被子,捂住全身,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看他们一丝的凶恶姿态,不敢听他们一声的恶毒诅咒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恕的脚开始充血,酥麻从脚往上蔓延,比被刀割还难受,但她不敢动一下,恍惚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要死了!这样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突然,她的被子被人粗暴地拉开,她从黑暗的世界里出来了。但看到的不是光明,是张比黑暗更恐怖的脸。
颜季满脸泪水,表情狰狞,看着罗恕的眼里藏了如暴风雨般狂暴的情绪。
罗恕害怕地想要往后退,但这已经是她挑的最角落了,已经退无可退了。
颜季看出了她的意图,冷声道:“你躲什么躲,给我过来!”说完便把罗恕拎到面前。
“连你都躲着我吗?”那声音里带着恨意。
“你有什么资格躲我,我是你妈,是我生你出来的。”
光是大声吼叫无法平息她的怒火,她把还团在罗恕腰边的被子一把拉走,让罗恕彻底暴露在她的怒气中。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叫‘恕’,这是你爸给你取的。
这世界本该没你了。当初我怀着你的时候,你那个死鬼老爸就出轨了,你就不该出生。
是他跪着求我,求我饶恕他的错,明明是他哭着求我啊,说他一定改,绝不会再犯,还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
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又找了个女人?他把他说过的话当什么?
我居然还信了他的鬼话。呵呵,我居然就那么信了她的话。”
【恕是这个意思吗?】那些话和颜季的神情像毒液一般渗进了罗恕的心里。
她团了团自己的身体,想要用肚子去暖暖胸膛。在她眼里这个世界像团混沌打起了转。
【这是哪?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是谁?罗达士的女儿?颜季的女儿?姓罗的?阿恕?】
到底在她还是个柔弱无依的婴孩时,这对父母就要她背负怎样的人生。
她那两只渴望握住世界的手握回的就是一个“罗”和一个“恕”。
或许罗达士当初就有这先见之明,把代表过错的“恕”放到了别人身上,他认为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所以他很轻松的遗忘了自己的过错,也漠视了原谅他那人的真心。0损失的情况下,出轨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很轻松愉悦的事。
后来家里的争吵开始升了级,每次罗恕都以为是末日,觉得自己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制造这一切的罗达士和颜季两人却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他们用接近法律底线的一切方法伤害着对方,他们的每一次出击都被罗恕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融进生命里。
但受着直接攻击的两人却因为全神贯注在怎么将伤害回击,反而没有受到更深的影响。
所以即使这咒骂殴打如此可怕,他们也没觉得该结束这一切,这样的日子他们依然坚定地过了下去,拖着罗恕过了下去。
长大的罗恕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即使这些争吵诅咒不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她承受的“诅咒”也是每一天,每一人,每一刻不会停的。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叫“小罗”、“阿恕”或者“罗恕”,然后她要微笑回头,面对下面的人生。
......
2015年2月28日晴
今天回到学校了,有很多东西要收拾,真的有些乱。
第65章 暗香浮动(上)
南方的冬天不见雪,虽然是少了白的美。但也因为它的温度没有那么低,世界还带着许多植物的颜色。
虽然不是所有南方人都有冬游的习惯,但是“罗家”有,这的“罗家”指的是罗达士父母兄弟组成的一大家子。
在这个罗恕即将回校的暖日,“罗家”组织所有人一起去踏青了。
罗恕自然是在列的,颜季也在列,他们都算是罗家人,在这就要颜季给罗达士面子了。
罗达士和他的兄弟在一边聊天抽烟,无所事事。
颜季和她的妯娌们忙前忙后准备着食物,人最基本的需求是食物,而操持最基本需求的是被认为闲着没事的女人。
罗恕在这就自由了。她即是无用的小孩,也是会嫁出去的女人。所以虽然她姓罗,在这没什么人特别在意她。她是罗家的谁?该在哪?不重要。
这份自由虽然带着落寞,但到底罗恕早以习惯。
这满山的人,认识也罢,陌生也罢。相隔遥远也好,错身而过也好。到底又有谁真的留在了别人心里,又有谁真的将人放进了自己心里。
罗恕是有“域”的,她会将喜爱之物放在里面,但她从未真地将真实的人放进去。
这些真实的人在现实中已把罗恕弄得疲惫不堪,能逃多远便逃多远,怎么可能想将他们放进“域”里时时见到。
但她这几天却发现,她的“域”在这个主人不知道时,已住进去了一个活人。
那个人在罗恕的“域”里奔跑,玩乐。摸摸这个奇景逗逗那个异珍,她笑得开怀。
“阿生,快来啊。”她总会那么叫着。
比真实的她似乎更有活力,每次风吹过,她的发梢都会打在那双自带眼线一般的长眼上。
罗恕看到那双眼也会心一笑。罗恕从未想过原来别人可以是只带来幸福的,罗恕现在只看到她便心生欢喜得不行。
在这山上独自一人慢慢走着,罗恕的“域”和真实场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她即能看见“域”,又能看见实景。
那人就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在这山间逛着。
逛着逛着,一阵香气在罗恕鼻尖飘荡,那人也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向左前方急步走去,罗恕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不远,几颗梅树便出现在视觉里。
深红娇艳的梅花压满了枝头,那树枝却颜色沉闷干瘪。像是一场漫天花雨后,这些美艳的花被粗陋平凡的树枝强行截留了,才给这人间留下观美的机会。
那人慢慢靠近梅树,而后反应过来一般微笑回头对着罗恕叫道:“阿生,快来!梅花啊,居然是梅花!”
那笑和满树的梅花一般娇艳,那唇像花红一般诱人,让人克制不住想要上前一亲芳泽。
可是理智告诉罗恕不可以。
【我可以伸出手,用自己这干瘪暗淡的人生去迎接她吗?!】
“阿生帮我摘朵吧,我想看。”那人打断罗恕的胡思乱想。
那人曾经给罗恕说过,她曾经总是努力去见世界名花,然后就每每错过最常见的梅花,然后现在梅花对她来说是世界最奢侈的花了。
罗恕来到树前,伸手摘了一朵下来。
但那梅花实在太小、太娇、太嫩,只是被她那么一摘便受到了伤害,伤了花瓣,流出了些渍水。
那人上前看到摊在罗恕手里的花,神色一暗,有些伤心道:“被伤了。”
罗恕赶紧安抚:“别伤心,我再摘一朵,这次绝对小心,不会伤到的。”
说完罗恕便预备伸手再摘花。
那人阻止道:“别直接摘花,连树枝一起,这样花就不会伤到了,而且连着树枝就可以把它带走了,带来给我看啊!”说完她对着罗恕点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