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以此入罪于沐蝴蝶着实便宜了他,但到底也算是了却他这歹人。”涂姮喝着青浦新酿的芙蓉花酒,看着一屋的忙碌。姒家终是不能平反,私下刻意培育天狐一事乃是大忌。
“确是便宜了他,若非他巧舌如簧,青丘何须招来祸端。”涂山卿吃了一口核桃,“也罢,你设计构陷他去盗取夔龙之皮也是一枚好棋子。”
事事真相大白固然是好,但这种细思极恐的处理更能让人坐实他的种种传闻。放眼天族,何仙不知这夔龙之皮有何作用,想他沐蝴蝶区区一个天狼王,要这夔龙之皮无非便是制鼓,而这鼓声一响便能控制地上走兽万千。种种臆测皆是万变不离其宗,皆是要称皇称霸欲要与天族一较高下。
“子音帝君怕是早已看穿他的阴谋诡计,是以一直借口涂山诗历劫归来心伤尚未痊愈,以作拒绝两人联姻。”玄水真君咬着核桃,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女儿终是阿爹心中的至宝。
“当日我本是可以亲口咬下他的狼首,却碍于此法不过是莽夫作为,这才负了伤。不过正如师傅所言,能惹得天帝震怒已是甚好。”沐蝴蝶的速度之快并非浪得虚名,闻说天狼族素来信奉剩者为王之理,每一代的天狼王皆是厮杀到最后的胜利者方能荣登王位。
如今这天狼族正陷入狼王之战,加之当日大战天狼族好手死伤无数,未来的几百年怕是无心与天族比高低。
“东极真皇想必也容不得他们作祟。”能坐上“四御”的东极真皇再如何慈悲为怀也不会是个任人拿捏得软柿子,他涂山卿有幸见过这位以“慈悲为怀”著称的真皇。
“想不到那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冰块脸当真乐意前来协助。”玄水真君轻“啧”一声,却惹来涂姮给他脚面一下。
“莫要这般毒舌。”好歹勾陈帝君也渡了不少修为于他玄水真君,这救命之恩乃是世间里最大的恩情。涂姮摇头一笑。
涂山卿俊眉轻蹙,听说年轻时的勾陈帝君在正事上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稍有错漏轻则一顿鞭刑,重则仙头落地。四海八荒战事平稳后,因一次到西天梵境听了佛法,归来后才把这脾性改掉。
风火此时捧着一包颇有年月痕迹的东西前来询问该是放去何处,涂姮不解地示意他解开,绢巾散开之时扬起一层薄灰,显然是多年不曾触碰过。绢巾之内的书籍不过是寻常的《诗经》一类,涂姮看着这么正经八儿的封面,笑得颇为尴尬。
玄水真君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了几页,谁让涂姮闲来无事愣是作茧自缚地要成亲,如今连这压箱底之物也需得觅个地儿藏匿,着实悲哀之极。这不成亲也有不成亲的好,至少没人敢乱动他老人家之物。
一个月后的青丘迎来久违的繁华热闹,迎亲的队列过处乃是一路的繁花似锦,微风中不时吹起片片桃花的飞絮,如梦似幻的情景为这普天同庆的黄道吉日增添不少瑞气。涂姮一身大红的新郎官装束一手执着一身绿衣头戴钗钿的涂山诗双双跪拜在子音帝君夫妻身前,听着父母最后的教诲,涂山诗难免有些泪目,往后她便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当日,这仙界可谓给足了子音帝君与涂姮面子,能叫得上名号的大小神仙皆有出席,其中一名文质彬彬的白衣仙官捧着贺礼前来更是让子音帝君受宠若惊。这位文质彬彬的仙官有别于其余仙官,乃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年郎。
“帝君伉俪有事在身未能前来,是以遣派卑职前来代为赠送贺礼,还望子音帝君笑纳。”这位仙官口中的帝君便是西极真皇勾陈帝君,至于他则是如今的黅霄宫主事仙官——残影仙官是也。
“有劳仙官带话,小神受宠若惊。”子音帝君施了大礼,而涂山卿则命人好生把勾陈帝君伉俪之物放好,随即又命人把残影仙官领去上座。
“太子多礼了,卑职还有一事需得与涂姮上神细谈,劳驾太子引领。”残影仙官和煦一笑,涂山卿虽是不明就里,可也不能失了礼度,是以领着残影仙官到廊道尽头处的偏厅去觅涂姮。
残影仙官轻咳一声,偏厅里的地仙悉数退出,徒留一身大红新郎官打扮的涂姮与同是穿得喜庆的涂山卿。“帝后娘娘有令,因青丘太子与涂姮上神猎杀逆贼有功,是以特赐补品一壶,请二位务必在卑职面前喝尽。”
残影仙官化出两壶美酒,晶莹剔透的醇香酒液飘逸着阵阵酒香,涂姮与涂山卿不曾细想便把这美酒喝尽。搁下酒壶之时,两人更是很是回味这美酒的香醇。残影仙官见两人已把美酒喝尽,含笑转身便要离开,不想却被回过神来的涂姮急急唤住脚步:“仙官请留步,这美酒为何不是帝君所赐反倒是帝后娘娘?”
“既是上神有疑,卑职也不敢隐瞒。说是临行有事不过是虚话,因着涂姮上神泄露帝后娘娘行踪,如今乃是被禁足了。帝后娘娘仁慈,只命卑职送酒以助上神闺房逗趣。”残影仙官呵呵一笑,“此物乃是天宫秘宝,入口即化。”
涂姮与涂山卿闻言双双扣喉欲要把腹内的美酒吐出,残影仙官见状只得摇头轻叹,早知如此那又何必当初?
待得两人吐得只剩黄水已显得奄奄一息,席间的觥筹交错更是折腾得两人筋疲力尽,涂姮自问鲜少这般失态过,他虽是酒醉得厉害,却一声不吭瘫在小榻上,恁凭涂山诗如何唤他也不管。涂山诗顿觉无奈地坐在椒房之内的喜床上,她的身边乃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涂姮,说是不省人事却又那么“天赋异品”。
三更天之时,鲜少喝醉的涂姮翻身往床外吐了,涂山诗隐隐咬牙翻身下床,今夜注定是个不能安眠之夜。越过那摊呕吐之物,她跑到衣柜前觅来干净的贴身衣物,因着已是夜深,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搬来铜盘打了些热水,为那位瘫在床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新晋夫君卸下脏了的贴身衣物,以略高于往常的热水以绸巾打湿给他抹了净身子,末了还不忘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以作解酒之用。
待得他全身上下换了干净的衣衫,涂山诗才觅来清洗的用具把满地的呕吐物清走,因着那换下的中衣中裤与亵裤委实气味难忍,她只得硬着头皮拿去浣洗干净晾于衣架之上。看着院子里被她洗干净的衣衫,她心中便是一顿嘀咕:本该是大好的新婚之夜,如此狼狈着实少见,还好他知晓往外吐而非弄脏了床褥被单。
待得她上床歇息已是将近四更天之时,五更天之时涂姮幽幽转醒,若无错记,适才他只觉头晕目眩呕了一地,看着床下干净一片,甚至自己身上的贴身衣服也是干净的。她竟连仆役也不大乐意接触的呕吐之物也清理得如此干净,想必她操劳了一夜吧?
他以为所有神女皆是一副冰清玉洁地平躺或是侧躺,而她则是恁凭秀发盖在脸上,全身放软瘫在床褥上,这睡相虽是不甚好看但也无碍与她的美艳。
“对不住。”他倾身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亲,薄唇顺势而下准备嗫住红唇之时却被抡起粉拳往他左眼一拳,涂姮躲避不及,这一拳把他的左眼眶打青紫了。涂姮闷哼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得忘却了还手。
涂山诗睁眼一双饱含怒意的桃花眼,狠狠地瞪着涂姮。他可知醉酒后乃是她涂山诗操劳了一个晚上?如今的她只想瘫在床褥上醉生梦死。“你可知如今是几时?你可知惊扰了我的美容觉?你可知若我睡得不好,明日乃是何等憔悴?你若再滋扰我歇息,我定必让你自宫以谢天下。”
涂姮不自觉地把身子往后移动,他的眼眶此刻痛感仍在,想必明日定会青紫了一眶。眼见涂山诗没好气地坐了起来,涂姮乃是有点畏惧地缩了一缩。这位小祖宗诚然并无表面上那般懦弱无争!
“……你的起床气也颇大。”他回神之时有点错愕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变得很古怪,随后变得很尴尬。他眉头轻蹙,顿时觉得是自己失态了,纵然她是个起床气颇大的神女,可这般被他说出口委实也伤人的。
当夜她便搬到涂姬的院落去了,她已有两日不与他说话了,就连用膳也是两人默不作声地埋首各自碗里的内容,涂姬不懂还道他们两人是相敬如宾。
终章
眼看明日便是归宁之日,涂姮只得没脸没皮地百般讨好,此刻涂山诗站在灶台前洗涮碗筷,只要不用面对涂姮,刷马桶她也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