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子音帝君难得有兴致与涂山卿在王宫中散步,父子两人在王宫中并肩而走,“涂姮上神虽是少年得志,但从不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你也无须多番挑衅或是质疑他。”
“阿爹为何这般信任涂姮上神?”涂山卿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涂姮不过区区八万岁竟让比他大一轮的阿爹诚心诚服,除却他那张比神女还要娇媚的容颜,他也着实想不出来别的因由。
“在青丘平定之战,涂姮曾救过我一命。当日若非他舍身相救,这身负重伤的便是你阿爹我,九尾金狐仙帝着实歹毒,竟研发出一枚置人于死地的暗器,一经沾上便是毒液渗入伤口,让其皮肤不能愈直到溃烂入骨而亡。”子音帝君陷入回忆之中,那时涂姮与他兵分两路,在其察觉有伏兵之时遂挺身而出把他护在身下,是以涂姮的腰间才受了这暗器之袭,生生被剜走一大块血肉。“那番时势,他不来救我诚然也未尝不可,而他却选择刀刃之下救我。”
“原是这般,孩儿明白阿爹为何这般敬重于他了。”涂山卿暗自吁了一口沉重的气息,“阿爹,若是孩儿曾听信谗言把诗儿飞升之事告知旁人,阿爹可会跟孩儿置气?”
“诗儿如今顺利历劫归来,已然是了却阿爹的忧心,你这般说辞想必卿儿心中早已被愧疚折磨得很了。你且说说,为何要把诗儿飞升之事告知旁人?”子音帝君不怒反笑,当日他没少忧心过这位掌上明珠历劫之时会受尽折磨,本以为她不过是受三道天雷劈打,是以他在青丘之战平定后强加修炼为的不过是能在天雷处替女儿受下,不想却是平白无故地白日投胎去了。
“师兄曾说会好生保护诗儿在凡间的安危,孩儿被师兄满腔热情所打动,是以才走漏了风声。”他还在昆仑之时,一日诗儿带着阿娘做的点心到昆仑山下等他,他与师兄一并下山去一解这思念的乡愁。
那时的沐蝴蝶一眼便被浑身雪白的诗儿所吸引,那日的诗儿虽是手提食盒,但一身白衣飘飘、容姿仪态万千,站在翠绿的树下仿若月宫中的嫦娥仙子。
那时的师兄看得痴痴的就连手中的折扇落下也不自知,见到诗儿热络的招呼,师兄更是红着脸后退了好几步。
“卿儿说的想必就是天狼王了,那孩子待诗儿这般情深着实让阿爹诧异万分,一连三回的提亲被拒也无损他待诗儿的痴情。若非涂姮上神径自提出下聘之事,阿爹许是硬着头皮让诗儿嫁给这位青年才俊。”说起天狼王的情深,就连他这个过来人也颇为感动。从前曾耳闻过不少涂姮上神与青丘帝姬姒昭过从甚密的传闻,他也没少因着这些传闻而一叶障目过,直到他舍身相救与举荐他承了帝位,加之他待诗儿也颇为上心,他涂山子音才逐渐认可了他。“诗儿归来之时落寞了三百年,阿爹乃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不得替她杀了那凡人。如今,她终是熬过来了。”
“阿爹说得是。”涂山卿越想越觉得蹊跷,沐蝴蝶当日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诗儿,而他却一直深信沐蝴蝶的话而没去较真过,他在凡间须臾三十年是如何保护诗儿的。师兄从前毫不在乎这位涂姮上神的一切,不知为何最近这四百年却不时打探这位年轻才俊的事儿。
一连五日沐蝴蝶皆有修书邀请涂山卿兄妹二人到宫外相聚,涂山诗终日以筹办婚宴为由推却,涂山卿没辙只好只身前往。沐蝴蝶在戏楼二楼静静等待在楼梯处见到涂山卿独自的身影,这心头难免有些失落,当日他被涂姮以雷击所伤如今这胸口处连呼吸也显得疼痛。
“师兄,诗儿如今已是他人之妻,你这般纠缠不过是徒增烦忧。此婚事乃是天帝一手促成,想必师兄也不欲与天族为敌。”涂山卿拿起茶杯以盖子轻刮杯中的茶沫,却闻得耳边收起纸扇的声响。
“我本就无意与天族为敌,你妹在凡间之时我时刻守在其身边三十年之久,这份情谊竟比不过涂姮那不男不女的妖魅上神?”沐蝴蝶强忍胸腔处的疼痛,凡间之事他也算是有几分功德,神仙历劫需得比凡人苦楚,涂山诗所历的正是中劫里的爱别离,欲要增加修为就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师兄,感情之事本就非你我所能控制的。你在凡间这般待诗儿,师弟实在感恩不尽,话说那日为何诗儿会神志不清被涂姮上神抱回宫中?”涂山卿试探一问。
“师弟此话便是生分了,言下之意乃是怀疑我对令妹图谋不轨?”沐蝴蝶不怒反笑,“我喜欢令妹已有三百年之久,昔日师弟不也默许我这般么?莫非就连师弟也倾折在这位上神?”
“昔日……昔日乃是师弟糊涂了,如今——”不待涂山卿把话说完,一声清脆的茶具破碎声响起,本是搁在桌上的茶具被沐蝴蝶大掌一挥全数砸到青砖地上化为支离破碎的模样。
他闭目深呼吸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一字一句乃是从齿缝间蹦出:“令妹,我志在必得;至于涂姮,我定必会网罗其到我麾下。”
“师兄!”涂山卿错愕地看着满地的狼藉,眼前的人哪还是昔日文质彬彬的师兄,如今的他不过是被权欲熏了心。
“我天狼族昔日在九尾金狐仙帝座下乃是民不聊生,这青丘为何就得由狐族统领?我本欲两族联姻,共修秦晋之好,师弟你且细说,我堂堂天狼王何处不及这落魄的九尾玄仙狐?!”说得激动之处沐蝴蝶轻咳几声,“为了让令妹好生经历人间八苦,我化作她的凡间好友一直陪伴她三十年,到头来她却是情迷那个没心没肺的李南风。”
第十九章
想他堂堂天狼王纡尊降贵地化作女儿身陪着她在凡间历劫,所谓的历劫便是撕心裂肺的方是作数,是以他一直从中作梗,让她涂山诗能早日归来。是他亲手在她面前揭穿那凡人李南风的面具,为的便是不许她被李南风欺骗。而她,终是个没心没肺的神女,一心只扑在那凡人身上。
“师兄,你负了伤?!”听得沐蝴蝶颇为沉重的喘息声,涂山卿更是肯定了涂姮的话,师兄果真是动了心思意欲把诗儿强占,看来当日师兄被涂姮揍得很伤。
“无妨,子音帝君性子懦弱,岂能压着那涂姮,若不能驯服涂姮,我定必把他绞杀以除后患。”涂姮不死,于天族与青丘的太平并无好处。
“此事万万使不得,涂姮于我阿爹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因着一时意气而伤了阿爹的救命恩人。师兄莫再插手此事,至于诗儿之事,若师兄能退而求次,师弟从狐族中选取美人奉上。”涂山卿急急阻挠,师兄的斗心太重难怪诗儿不甚喜欢他,即便没有涂姮,依照诗儿的个性还是会另觅他人的。难怪当初师兄百般挑拨他对涂姮的不满,原是他早已对涂姮存了杀心,他要征服的并非男生女相的涂姮,而是要征服九尾仙狐族的心中图腾!
“怎么?连你也畏惧了不成?亏得你是个太子却是这般窝囊,连铲除一个能推翻你阿爹之人也不敢。纵然他是天狐又如何,如今他已非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你我联手合作定能将其擒拿。”昔日涂姮的灵台是一片清明,如今的他已是个倾倒于涂山诗石榴裙下的庸俗神君。只要涂山卿能狠下心肠,擒拿涂姮乃是易如反掌。
“师兄,你且容我细想。”得知师兄有此想法,涂山卿自觉心里发寒。他不喜涂姮仅是不欲旁人把他与之相较,师兄不喜涂姮乃是他本就是狐族的图腾,难怪他会教唆涂婧去弑杀自己的兄长,还好涂婧不曾得手。
“细想?你终日这般优柔寡断,你可知今日你放他一命,明日难保他起兵造反。昔日九尾金狐仙何其看重他,最终他还不是伙同天族谋反?此等脑有反骨之人,你又何须妇人之仁?!”天狼王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他轻松一个雷劈便把我伤至这般,你怎觉得子音帝君能压制着他?!”
“够了!别说了!此事我自有定夺,师兄莫再逼我。阿爹处,我自会与之详谈,师兄莫要轻举妄动便是了。”涂山卿故作生气地愤然甩袖而去,他一路不敢回头细看师兄深怕一个不慎就被他察觉他的动摇。网罗?依照涂姮的性子,除非他自愿,无人能强逼他作任何决定。
涂山卿自出了戏楼便一路假装在沉思,那双狐狸耳则是竖得老高,细心留意着身后的隐蔽处的动静,一支冷箭闪着寒光破风而来,就快穿胸而过之时,涂山卿蓦地侧身避开,箭头带着风劲把他的发冠一分二,三千墨发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