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来到青丘王城的城郊,玄水真君见此地已无大事需得他出面,他领着朱雀星君与青龙星君抱拳与涂姮作别:“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三人招来腾云闲闲飞往九重天宫,玄水真君清了清喉咙,适才他没忽略青龙星君腰间挂着的“锁龙爪”,只是当时过于紧迫,他不得不暂且作罢。“老实交代,勾陈帝君到底算计了本座多少百年?”
“星哥若相信我等,合该让我等回去帝君处复命,以保涂姮的安危。”两位年轻星君作揖请求,若能救下涂姮诚然也是一桩美德。
玄水真君与勾陈帝君两人在行事风格上乃是各有千秋,玄水真君率性爽朗,勾陈帝君外冷内热,但两人皆是会提携新人,是以一众年轻的天兵天将皆是喜欢能追随两人办事的。
“复命?若放你们这小家贼回去,岂非让他勾陈帝君手握把柄,好生生把九尾玄仙狐赶尽杀绝!”玄水真君不甚客气地钳制两人的肩膀。
他玄水真君欠了勾陈帝君一桩恩情,两万五千年前他心高气傲以为不过几个时辰便能顺利盗取天狐之术,却在青丘被九尾金狐仙帝重挫伤了仙元动了根基,勾陈帝君从九尾金狐仙帝手中把他救走。随后每隔五千年便与几位真皇炼制续命金丹于他,如今已服下了五颗之多,他的仙命算是保住了。
也正是么一桩救命之恩,他才忍痛割爱把自己的小宝贝双手奉上于勾陈帝君,以作还了这桩恩情。曾经,他也很是希望她过得不如意,可这些年每逢窥见两人皆是郎鹣鲽情深,也罢,她过得如意是安好。
“回去复命尚可,但莫要声张其乃天狐一事。”
“谢星哥!”两位年轻小辈一脸笑意地颔首,他们这群年轻天将天兵敢与玄水真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却终是不敢这般待勾陈帝君。
“星哥为何要把涂姮的仙魄安插在青丘公主的劫难中?”青龙星君自觉此事断不会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
“五万年前涂山诗不过是个凡胎,她曾于涂姮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才把他仙魄安在其飞升之劫中,好让她还了这恩情,从此两清。这勾陈帝君倒好,大张旗鼓地让他还一辈子的恩情,承了这子音帝君的女婿之位。”
涂姮两万岁之时曾顽劣地溜到凡间去游历,阴差阳错地救了一位凡人的公主,这公主本就是个一心向道的圣女,普度众生之事多如牛毛终是感动天帝许她身死后魂魄转化为仙胎。这仙魄便投到子音帝君的娘子腹中,成了这四海八荒六合中的第二绝色——九尾白狐仙涂山诗。
“难得星哥竟与帝君想到一处。”朱雀星君点头甚是佩服,两位神尊当真是同一国的,难怪当年在青丘之战能双剑合璧。
“呿,谁要跟那老小子想到一处。”妈的,这两个无知小辈当真混账!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踏入“雁廷苑”的大门便闻得涂姬在自己的院落里摇着果桃上的桃花发泄,他不过是四五日不在府上回来已是这般光景。涂姮无奈地踏入她的院落,纷飞的花瓣随着微风飞舞,娇小的人儿站在桃树下难免有点儿落寞。“你若再顽劣,这果桃树便死翘翘了。”
涂姬闻得他的嗓音更是把果桃树上的桃花摇得更厉害,“姬儿不过是想借着桃花之气,好去熏陶自身的好桃花。”
“何谓好桃花?”
“姬儿听司命说,当年帝君迎娶帝后乃是一十八头麒麟瑞兽从南荒拉着婚车直奔天界,在离南天门八百里之时,帝君一身婚服迫不及待地骑着麒麟瑞兽亲自把她从婚车里抱出,两人便是这般骑着麒麟瑞兽回到南天门,这般隆恩让一众仙界的神仙哗然。”涂姬吸吸鼻子,“司命说,只要帝后在身侧,帝君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帝后的倩影,这般深情着实让姬儿又羡又妒,只怪姬儿与帝君相见太晚。”
“这般说辞,许是你已看开了。世间男子纵然再浪荡也有甘愿革面之时,姬儿还小长大了也会遇到这般深情的男子。”涂姮手中的绸骨扇一摇,地上吹起了一阵风把涂姬身上沾满的花瓣悉数吹走,那位说的轻巧的少女此刻乃是双眼肿得如桃,本该是不知忧愁的年纪却早已痛饮情伤。
他欣长的身姿缓缓走到果桃树下,示意涂姬并排而坐,涂姬看着仍有几分少年稚气的大哥,不知为何自大哥醒来便让她觉得大哥在眉宇间沧桑了不少。从前大哥与姒昭姐姐最快意的便是斗酒千盅,那时她还以为大哥会把姒昭姐姐迎娶的,不想后来却是狐帝起兵造反。“大哥为何要迎娶小诗姐姐?”
“我……待她一见钟情。”他自觉有些事儿很难说清楚,若按照姬儿的脑子怕是无法理解。那一世他们相互折磨了一十六年,今生却再次彼此吸引,缘来缘去便是这般。
“那姒昭姐姐呢?大哥可曾喜欢过她?”若是姒昭姐姐不死,如今该是与大哥同岁,姒昭姐姐曾私下跟她说过,她此生最大的夙愿便是嫁给大哥当新娘子。
“你怎误会我喜欢姒昭?她是大哥最好的哥们。”涂姮含笑揉着涂姬的青丝,容颜上他是个二十有四的少年郎,但心境已非年少轻狂。“小昭是个颇有野心的女子,诗诗比她纯粹多了。”
“可……姒昭姐姐长得如此美艳,大哥竟不为所动?!小诗姐姐虽也美艳,但终究不及姒昭姐姐那般好看。莫非大哥看中的乃是小诗姐姐的家世?”涂姬略为诧异地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少女的天真与稚嫩。从小她便是六位哥哥的跟屁虫,大哥身边的莺莺燕燕皆是何等明艳照人的,如今竟会娶这般乖巧的涂山诗?
“人心向好不错,可容颜易老,因容颜而来的恩宠最易流逝。许多时候美貌也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玩物罢了。”在人间的那场历劫,他乃是深有体会,作为东宫的太子也不过是母后争宠的棋子罢了。他处在人皇高位也没少防备这些长相美艳的嫔妃暗中算计,也没少利用这些嫔妃去钳制后宫与前朝。
“大哥怎变得跟帝君那般,把事儿都看得那般淡。有一回帝君身边的仙吏在泡茶之时,因着烫手把一只茶杯打碎了,那仙吏脸色青白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帝君不过淡淡地说了句‘换一个吧。’,那位仙吏这才松了些。”涂姬噗嗤一笑,甚是不懂那些仙吏仙官为何待勾陈帝君这般惶恐,“大哥可知六哥为何不敢跟子音帝君提亲?六哥不过是怕子音帝君瞧不上他这个从兄长手中继承君位的君上。”
“子音帝君不是这般迂腐之人,男儿素来志在四方,大哥亦然,六弟也亦然。”涂姮叹了一口气,“姬儿,你不过是倾慕你自以为的幻象之中罢了,你在黅霄宫中不过一个月却不曾见过那位帝后娘娘,你竟不觉稀奇?”
“在黅霄宫中我不过是只小狐狸,除却见过帝君与残影仙官,便数那喂养我的白衣仙娥最多,哪来娘娘。大哥许是不知,黅霄宫中的仙吏皆是一身白衣飘飘,看多了便觉得困乏无趣。”那时的她多是在正殿的廊道处又或是在院子里打转溜达,司命星君万分叮嘱过她不许乱跑,不若被逮住了剖皮抽筋乃是少不了的。
“大哥有幸在青丘平定之战中遇过这位帝君,行军布阵颇有章法,‘仁慈’二字不在其念想之中。是以,得出这位闲时温文尔雅、战时骁勇善战的帝君并非你所以为的那般文弱。”是以能以极快的速度把九尾金狐仙一脉打得溃不成军、逼得江郎才尽的枭雄饮恨江湖。
这股魄力并非天生就有,乃是无数次从泥沼中挣扎醒悟而来的,人心从来都是难测,即便亲如父母也难保不被算计,就如凡间那座东宫,什么都有却独独不能有“感情”二字。
“当初姬儿因得罪了玄水真君被丢在了颢天,若非帝君好意收留一宿,姬儿怕早已成了山精妖魅的腹中之物了。兴许在帝君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姬儿处便是没齿难忘的大恩,是以一直想着报恩了却这么一桩事儿,奈何一直不得其法。”涂姬叹了一口气,“因着不得其法便一直存了念想,念想多了便变了味儿。”
一切就如涂山诗所言般——不过是她一叶障目罢了,若勾陈帝君有心让她报恩,她又何须终日烦忧,原是人家本就待她无意何来机遇。花开花落这心伤终是需得她独自缝合,涂姬枕在涂姮的肩膀处,抬眸细看青丘这蔚蓝的天空,从前不觉,如今方知这天空颇为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