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番外(38)

作者:乌飞兔走UR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样,心有挂碍的“他”,才不会因为那也许会到来的相见,而踯躅了远行的脚步。

这么一个被动又弱势的“他”呵……!所以,即使是最后那个十字路口的抉择,“他”也只是选了更能够应和自己被动弱势的——女人。

到了世上再无“陆宇黎”的那一刻,她悲哀地告诉自己,或许世上本来就从没存在过“陆宇黎”——那个由一个个伪装和假象堆砌而成的“男人”。

现在的她,只需要把这一段“去伪存真”的过程,主动而坦率地呈现给莫辰,就行。

这是“陆宇黎”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主动”,这也是“陆雨梨”粉墨登场后为数不多的“主动”。

她没记错的话,在此之前的另一次“主动”,还得追溯到她在海外毕业的那时了。

那时,她没再为永久居留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家而费力拼搏,而是主动选择了回到故乡。

因为,那几年,在千里之外,她渐渐想通了一件事——她并不真的愿意在那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落地生根。当年就读移民专业的唯一动机,只是逃避。

她调整不了自己的心境,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改变环境,妄图一劳永逸。

可当年的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开不了窍?换环境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真正不堪面对的,不是她的国、她的家、她的城市,而只是“陆宇黎”啊!

一旦“陆宇黎”这个身份消失,对于新生的“陆雨梨”而言,她的国、她的家、她的城市,便只剩下了牵挂和留恋。

在那里,有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尽管现在的她已不再是他们从小到大熟悉的模样;在那里,有着见证过她一段段人生的同学朋友——尽管她再也没有胆量以如今的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在那里,更有着高鼻深目的世界里难得一见的圆润敦实的脸庞——尽管,他们也许并不是她最心心念念的那个他……

只有在那里,她才是她——尽管她依然是一个不敢提及过去的人。但,只要她回到了那里,只有当她离在她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每一个他们更近一些的时候,那些由他们承载着的她的过去,才不会彻底地烟消云散。

事实也证明,当年的决定,没有让她后悔。

否则,别的暂且不论,就说此时此刻——她又哪里还能像这样,躺在他的身侧,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就是她唯一愿意为之奋不顾身的他!上一次的“主动”,至少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下一次的“主动”,更是完完全全只为了他!

只有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她才可能具备这样奋不顾身的魄力!不是么?!

这么想着,陆雨梨索性打消了所有入睡的尝试。她只想趁着这个弥足珍贵的夜晚,再目不转睛地多凝视莫辰几眼……

毕竟,谁又能保证以后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34

从躺下开始,莫辰就没有一点睡意,他只是装出一副睡得很死的样子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身旁的她也没有睡着。而且,她也许还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她也许还伸手一遍遍勾勒着他的眉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不装睡的话,他很怕自己会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比方说——突然翻身坐起,跟她聊聊那场即将到来的高中大聚会!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产生了这样的冲动。也许是因为,直到现在,他对“陆宇黎”和“梨梨”之间的切割结果,仍旧并不满意吧?

不管他和梨梨都尽了多大的力想要把“他”从自己的记忆和生命里清除出去,“陆宇黎”却还是会一次次始料未及地冒出来,在他与梨梨之间,横插一杠子,大煞风景……

就好像现在——在迟迟无法入睡的这段时间里,他竟然又想通了一个他逃避了十多年的关于“陆宇黎”的问题。

刚才,他也意识到当年他对陆宇黎的恩断义绝,不光是出于反感嫌恶,更是出于害怕了。只是,当年的他,到底又怕“他”怕到了什么程度呢?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失眠,也许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魄力将这个命题进一步探索下去。

可是,此时此刻,他偏偏怎么也睡不着;此时此刻,他也偏偏就这么突然想通了。

他还记得,当年,当他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他”特殊的情意之后,只为了逃避“他”,他不惜匆匆忙忙地换了手机号,不惜将“他”拉进了QQ好友的黑名单,后来,更是不惜放弃了那整个班级的关系网!

只因,他害怕,如果不那样做的话,那份模模糊糊的感应,就会变得愈加清晰。

他更害怕的是,打从那份模模糊糊的感应出现伊始,他就没有自己意想中的厌恶和排斥……

“他”喜欢他?

这可能么?“他”会么?

那么一个出类拔萃得让他难望项背的“他”,却甘愿冒着逆天背德的风险,情有独钟着这么一个乏善可陈的他?

这算是对他情场屡屡受挫的一种另类补偿么?!

现在想来,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在当年,至少是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过的——即便那一晃而过的瞬间,短得根本无法为当年的他所捕捉。

而同时一晃而过的,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对了!就和十二年后的现在,当他与“Lily”初相逢时,面对着那一条条关怀备至的短信,面对着那个热情体贴得过分的“她”,他所油然而生的飘飘然,一模一样!

这让他又怎能不害怕?!

他害怕,“他”的逆天背德,早晚会把他也推向逆天背德的深渊。

他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他”是绝对有这个本事的!

那么一个提携襄助包容依顺他到让他有恃无恐的“他”……

那么一个被全班男生交口称赞想入非非的“他”……

那么一个见多识广出类拔萃胜过了大多数男人的“他”,那么一个粉面朱唇风流婉转不亚于大多数女人的“他”……

那么一个——能让他同时领略到两种性别间对立又统一的曼妙滋味的“他”!

所以,向来我行我素自得其乐的他,向来自诩对待感情雷厉风行屡败屡战的他,却唯独会因为“他”的逆耳忠言而打起退堂鼓。

所以,只要一和“他”比肩言欢,他就连自己的梦中情人也会屡屡匪夷所思地无视!

还有呢——还包括那个遥远的傍晚,那辆堪比“修罗场”的公交车上。

他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来,她看着“他”的那一眼和那一笑,比起青睐和瞩目,更像是忍俊不禁的嗤笑。他也不是聋子,他当然听得出来,后来她针对他们俩那再明显不过的开涮。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那自以为是的“开悟”,还让他选择性地自闭了视听,只将关注点拐进了羡慕嫉妒自惭自卑的歧途……

他宁愿把自己定义为一个狭隘自私又恶劣的自己,也不愿承认,彼时那些起伏难抑的情绪,归根结底,更是被“他”一番撒娇软磨的口吻搅乱了心神,更是被她一句“都发上嗲了呢!简直不要太嗲啊!”戳中了心病。

之前他自以为醍醐灌顶的“开悟”,其实不过是被潜意识推到了台前的替罪羊——只为了继续掩饰那些更加无法揭开的了悟!

然而,再怎么害怕揭开,该来的了悟终究还是会来的。

就好像,现在……

“他”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他还想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陆宇黎与梨梨明确划上等号的情况下他还是会为了她身心沦陷;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怎么都无法将“他”和“她”切割得壁垒分明。

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初他斩钉截铁对“他”扔出的那四个字——“我,受,不,了!”,受不了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他”,而是他自己——是那个心猿意马的他自己!

也许,是他太贪婪了吧?妄图占尽横跨男人和女人的双份便宜,不啻妄图兼得鱼与熊掌,这才终是落了个心猿意马不堪承受的下场。

当年的他无法再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他才只能逃避。只是,逃得开的是“他”,避不了的,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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