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梨花空似雪(38)

作者:朱雀jt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无论是哪一样,他都令人畏惧得无所适从,有人克制不住,身形一个起落,没命价逃了开去,另外三人见状也施展轻身功夫,个个都是脚不沾尘,飞掠如电,只听“呼”的一声风响,四人竟齐齐摔在地上,哀嚎了几下,再不作声。

风是热风,黑布张展开来,飘落在草丛之中,男子手握一柄暗红的长剑,背对众人道:“见证此一战乃诸君平生之幸。”

天边忽然乌云翻滚,四野登时暗了下来,仿佛神剑一出,便吞没了日光。

河滩上的门派宗师、武林耆宿听他出言不逊,都气得面色铁青,却只敢怒而不敢言。

阮纯君一直默运玄功,刚冲开周身穴道,想站起来,双腿仍不听使唤。

男子盯着她道:“我不喜欢筋疲力尽的对手,你我明日再战,如何?”

阮纯君道:“不必。”

男子道:“那好,我先料理些事,你若要运功调息,请便。”

她当真就地盘坐,闭目调息,他也当真说一不二,毫无偷袭的意思——两人决战在即,他是狂傲自大,还是过分轻敌?

阮纯君但觉四肢百骸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畅快,对周遭的响动皆是充耳不闻,自然听不见男子低头对董五爷道:“你该明白,我并非看重你的心计。”

董五爷顿首道:“是,主人智计无双,小老儿竭尽驽钝尚不能为主人效犬马之劳。”

男子道:“你办事一向尽力,我会让隽儿承继你的产业。”

董五爷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惊愕地望着男子,随即惨然一笑,长叹道:“既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主人,小老儿替隽儿谢过大恩。”伏地拜了三拜,震断经脉,引自己上了黄泉路。

男人走到草丛深处,将弘碧的尸身拼好。他是弘碧的主人,自然不怕她的奇毒,举剑一划,一大圈芒草齐根而断,向后飞去。他用剑尖挑起一根断草掷到她胸前,剑尖与芒草相碰时红光一闪,草上溅起火星,在她身上迅速蔓延成大火。

火烧得很静,黑烟升上高天,男子眼中有一点泪光闪过。最终,黑烟渐渐变淡了,男子运剑成风,猛烈的剑风令火焰也忽然偃伏,他解下白袍一把罩在火上,火焰骤灭,白袍下只剩一具焦尸。

阮纯君静心吐纳,运功周行一转后缓缓睁开双目,只觉得视物格外清明,四肢也劲力充盈。

她重新束好发髻,拾起掉在剑上的软剑,擦干血迹,手腕一抖,真气直贯,软剑发出嗡嗡的龙吟之声。

男子外袍下是淡黄的劲装,与芒草一色,白袍一脱就像消失了一样。当时已过了约半个时辰,众人始终留意着草丛中的动向,不敢松懈。他们对他虽是又恨又惧,见他换装,仍然不免暗中称赞。

芒草高大茂密,草丛中最易设伏,众人初到河滩时均以为藏剑诀的传人早有布置,谁知她只与人硬碰硬,白白浪费了好地方,众人不无疑惑:“她既要光明正大地较量,何必选在这里?高手之间分毫必争,她不占地利,自有聪明人占去……”在他们看来,穿黄衣的那一位不愧是聪明人。

今日以来的一切确实在他计算之中,也许那滴眼泪是个意外,不过一滴眼泪而已,他并不萦怀。

他见阮纯君回复如初,毫无中毒的迹象,不禁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我特意调弘碧去南疆,免得她来扰你,没想到是多此一举。”

他这话只对她一人说,众人聪而不闻,能将声音操纵得这般自如的功夫不仅高超,而且有点邪门。

阮纯君右手提剑到腰际,左手剑诀当胸,拿的架势是长剑欲刺,死斗在即,剑上寒光凛凛,云间闷雷声声。

男子忽然微微一笑:“我和你点到为止可好?杀了你也没多大意思,我只要你心甘情愿地认输。”

她问:“我若胜了,你可愿交出血麟剑?”

他笑得更冷:“我不会输的。”

她踏中宫直进,挺剑刺出,这一剑挟风而至,大气磅礴有如雪崩之势。血麟剑倏然亮起,剑身透出血光,仿佛铸剑的那位天神在暗夜中睁开了眼睛,热焰扫过草丛。

男子不闪不避,竟是横剑硬架,双剑“当”的相撞,火星四溅,她的功力诚然不弱,他手臂一震,却也在那一刹之间诡速变招,一抖手腕,偏转剑锋,身向右方微侧,左手同时成鹰爪攻出。

双剑一交,阮纯君只觉全身灼痛,如坠火海,急欲递招,软剑却被血麟剑上一股强大的劲力粘住,瞬间焊住一般,她立即催动内力化去粘劲,谁知又一刹间,血麟剑上的劲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劲力来时极强,去时甚速,来去之间变化奇剧,阮纯君根本猝不及防,剑尖向着空处斜斜一溜,与此同时男子的指爪已到。

他心知阮纯君内功浑厚,指、掌攻向别处必遭反震,唯有眼珠是人身上最柔软之处,内劲也无从防护,双指便直取剜目之势。她矮身低头,应变也快,可他进招更快更狠,反手一剑,正好削向她面门。

血麟剑的光热何等刺目,她不由得一闭双眼。男子疾退一步,她睁开眼时见他捏着一缕青丝,发丝断处因烧焦而弯卷。

他剑眉一轩,用眼神道:“点到为止,否则我削下的已是你半边头颅。”

阮纯君在起起伏伏的芒草中又一次握紧了剑柄,她无法认输。无边无际的黄草正像她故乡的麦浪,她终于回到了这里,有些事情,她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男子淡淡笑道:“你剑法中尚有不足,我可以教你。”

这句话若传出去,河滩上的众人必是六神无主:她已身怀无上内功,再学会他矫捷狠辣的招数,到时候,他们这一干人的生死岂非全由她——由他二人说了算?

说来也奇,众人原本隔着高草,看不清他二人刚才这般精巧的对拆,谁知血麟剑亮起时忽然掀起一阵热风,风势劲疾,漫天高草竟跪倒一般,层层拜伏,草中人物毕现,直到剑光熄灭,芒草才恢复原状。

在这一亮一灭之间,众人已是大汗淋漓。天边一声惊雷乍响,此间热,却比欲雨时的闷热更甚。

这股热力仿佛传到了十方镜上,寂静的冰窟中渐渐响起沉缓而微弱的心跳声,在浑浑噩噩之中,麒麟感到疼痛,皱起眉头。

她在十方镜中仍是挺剑直刺,同方才一样,使的是他教她的剑招。这一招攻敌所必救,一旦刺出便占先机,后招源源不断,确是看似简单、返璞归真的上乘剑招。其中理路没人教她,她练了十六年也只是似懂非懂,可是十六年来,她用这一招刺过无数的松针、沙砾、雨滴,用武学大家练成数套剑法的心血只练这一招,在这一招之中,精、气、神、意、力已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剑刺出,真有惊天动地之威。

“哗哗——”

铅云迸裂,天水倒悬。

“好!”男子低喝一声,长身直纵到阮纯君身后,她回剑攻来,他再一次纵开,她抖腕再刺,他又腾起,如此反复几次,他竟完全不接她的剑招,越纵越远,她展开轻功,两人前后追逐,青灰的雨幕一次又一次破开,一道白影忽闪,一道红影疾飞。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众人皆以为他此举必将消磨她的斗志、耗她内力,却见那白光越来越耀眼,剑气不衰,反而更加强劲,这骤雨不歇,难道她的内力也是无尽?

她攻势愈强,男子心下愈加得意。

他不仅要取胜,而且要驯服她,因此故意请她运功调息、一扫疲态,又引她不断催逼内力,仿佛连攀高峰,唯有如此,他才能在她登顶时将她狠狠挫下,彻底摧毁。

又一剑刺来,他见激飞的雨水也如箭射,打在身上甚是疼痛,心知时机已到,立刻迅疾无伦地回刺一剑,这一剑后发先至,招数精妙,阮纯君的软剑未到他胸前五尺之地,竟已被他一剑挑飞。

霎时间,众人眼中的白光恍然一分为二,一道直取男子前胸,另一道却斜斜飞上了天。

杂乱的雨声中“锵”的一响,是兵器落地的声音,众人这才醒悟:“怎地淋雨淋得眼花了……?”

男子体型修长,她受瘦小的身形所限,臂展不及,剑招又缺乏变化,一出手便失了兵刃,若非男子“点到为止”,她的手保不准齐腕而断。

有人心想:“她连失两招,该认输了。”有人感叹:“神力!不愧是神力!血麟剑竟能压制她的内劲,卸她兵刃……”还有人曾想趁男子落败时高呼一声,群起而攻之,眼下却暗自悻悻:“恐怕是众人齐上也制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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