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不好了!太妃娘娘不好了!”
碧云跺了一脚:“死丫头片子!还有没有规矩?宫里禁制疾行,禁制大喊大叫!”
奔进来的小丫鬟浑身抖的像筛糠:“碧云姐姐,是大事儿!老太爷被刑部拿了下大狱了!”
砰嗙一声响,碧云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往回跑:“主子!主子!”
荣太妃从地上撑起身体,嘴唇惨白地吩咐:“去!去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儿!”
碧云忙应下来:“是!是!奴婢马上就去!奴婢先扶您回床上,马上就去!”
荣太妃等得心焦,衣裳还没穿一半就见碧云脸色蜡白的回来:“主子,庆祥宫被围了!奴婢、奴婢们出不去了!”
荣太妃面如死灰。
庆祥宫外,到处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宫女小太监们都紧着小心伺候,有些年岁的提点那些不省事儿的:“都小心着伺候,把皮子给我绷紧了,不然你们的脑袋就甭想要了!”
精疲力竭的回到永慈宫,半夏把提前准备好的安神汤给江晚儿端过来:“连御前早上的时候吩咐的,您快喝点!”
江晚儿摆手:“先伺候哀家沐浴。”
热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江晚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终于出来。
连戚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对着一盘棋子在发呆。
宫人们识趣地退了出去,连戚坐到她对面:“因为荣家的事情在烦心?”
江晚儿举棋不定:“我只是想不明白,荣家图什么!齐暄已经是皇上了,这大齐的江山哪一寸不是他的,可荣淮竟然敢将北境的舆图送给霍隼做交换,就换哀家一条命?”
连戚替她落子:“没什么奇怪的!皇上是已经继位了没错,但有您一日,阁老们从中做梗,荣家就不能完全把控朝廷。荣家的富贵已经到了极致,想要再往上,您就是最大一块绊脚石!更何况可以一石二鸟!”
江晚儿把手里的棋子直接砸他身上:“哥哥才是绊脚石,才是鸟儿呢!埋汰我!”
连戚捡起滑落在身上的棋子,宠溺一笑:“所谓盛极必衰,这大概就是荣家的命吧。”
江晚儿啪地一下落了颗子:“不过今日早朝也太险了!你那些个证据,要是朝官们不认,哥哥该怎么办?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连戚悠然:“不会。臣早就联系好了芮侍卫盗出了他们往来的书信,再加上霍隼殿下的给的舆图佐证,阁老们容不下他的。”
江晚儿撇嘴:“芮家才是最容不下的吧?北境之地,芮家守了那么多年,荣家用北境通敌叛国,我猜是一石三鸟,我,芮家,再者就是涴国在大齐之南,北境在大齐之北,还做梦人家能帮他们抵御外敌呢!”
连戚把小几挪开,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夸赞:“太后娘娘如此聪颖,让天下男儿怎么活?这些事臣来处理,您别忧心了好不好?”
江晚儿蔫蔫地伏在他身上,心却渐渐安稳:“好。”
阳光洒满庭院宫阙的午后,江晚儿都躲在书房里描摹画作,可是越画心越是不净,最后索性停了笔赖唧唧地趴在桌案上。
好讨厌啊!
她觉得自己像个新婚守空房的怨妇。
明明才将事情说完没两日,结果因为荣家的事情忙得见面都难了!
江晚儿呆的烦闷,就起身去了勤观殿。
勤观殿是给齐暄授课的地方,之前顾忌几位给他授课的阁老和大儒,所以她没去叨扰过。
去厨房取了小齐暄的吃食,江晚儿带了秋桑和半夏两个穿过花团锦簇的花园,却正巧碰上了正赏花的胡、杨两位太妃。
江晚儿:“两位太妃好雅兴!”
杨太妃笑得嫣然:“太后娘娘这是去看皇上?不若等会儿回来跟我们坐坐?”
“好啊,稍后哀家就过来和两位太妃坐坐。”
胡太妃躬身:“这几日天朗气清,人也跟着疏阔了不少,该是赏花品茶的好时候,太后娘娘快去快回!”
江晚儿莞尔一笑。
看来这荣太妃是真的招人恨啊,她一倒霉阖宫庆贺!
好吧,她自己也挺开心的。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断……”奶唧唧的小声音断断续续地哼哼。
江晚儿跟值守的宫人比了个手势,站在勤观殿窗边儿的笑得捂住嘴。
小齐暄板着小脚丫坐在垫子上摇头晃脑,时不时还抽抽小鼻子。
旁边恭敬站着位年逾七旬,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急的胡子直抽抽。
这图个啥啊?
拔苗助长,折磨小齐暄还这么教书的大儒!造孽啊!
“母后!”
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朝着江晚儿喊过来。
江晚儿一惊。
这小鬼灵精!她避过了大儒的视野,却忘了这个小奶包,结果抠脚丫的小齐暄一个抬头就瞄见了她。
这可就太尴尬了!
听墙角被人抓个现行可还行!
索性也不躲了,江晚儿提着手中的食盒大方地走出来:“见过孟老先生!”
孟老先生眼神虽然不待见她,倒还没忘了礼节:“老臣参见太后娘娘!”
“孟老先生,哀家就是来看看皇上,无意打扰!”
孟老先生抬手阻她:“太后娘娘,皇上由着妇人抚养性格本就偏阴柔,学堂乃是阳气聚集之地可对此加以平衡,您不该来!”
江晚儿眯眼,这迂腐的老先生什么个意思?
当初几位阁老求她养皇上的时候一句话不说,这会儿明里暗里的讥讽她?
江晚儿正准备跟他掰扯掰扯,就有人抢了她的话:“古人云:阴阳者乃天地本道,并无殊途!太后娘娘于国之岌岌之时,以初嫁之身行太后之责,稳后宫,定前朝,所做之事纵古观今未曾有人能与其比肩,敢问孟老先贤,太后娘娘缘何来不得这里?”
孟老先生被连戚怼的面色发涨:“宦官佞臣,不知尊卑!”
江晚儿笑吟吟地将小食递给小齐暄,转过身敛了眉眼:“孟老先生年岁几何了?”
“六十又二!”
江晚儿了然地点头:“难怪!”她走到主位上坐下:“孟老先生想必是年岁大了,消息耳朵也不甚灵通了!哀家给您老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帝的亚父,连戚!”
孟老先生握卷的手都气的如风中残烛,胸腔里发出呼呼噜噜的闷声:“宦官当道!我大齐之不幸啊!”
江晚儿虚心求问:“宦官当道大齐就危了?那敢问通敌叛国之臣执掌权柄,大齐是否危?靠卖太后维持虚华繁荣的大齐是否危?”
孟老先生气的两眼翻白。
江晚儿假装看不到连戚眼中的提醒,继续道:“孟老先生,哀家是敬重您的!可从哀家进来您先是以阴阳暗讽哀家,再者便是贸贸然随意给人下定论,可堪为一代鸿儒?哀家以为,先为人,后为男女好坏,朝廷选官更是先论人品,再者考虑才能,再其次才是他的身份,您老以为哀家说的可对?”
孟老先生活像个被人架在火上烤的大青虾,脊背弯曲,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天灵盖儿红到脖子根。
江晚儿不退不让地看着他,等他给个答案。
憋了半晌,孟老先生一甩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然后……气咻咻地跑了?
“母后,抱!”
最害怕的太傅走了,齐暄这个人精儿就迈着小步子扑倒江晚儿膝盖上撒娇。
江晚儿把他抱起来,捏着他的手手指向连戚:“皇上,这是你的亚父!亚父!”
小齐暄喊人,却直接扭着小身子要连戚抱:“抱抱!”
江晚儿在他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下,抱怨:“小没良心的,有了亚父就不要母后了!”
连戚将齐暄接过来抱着,纵着他奶香的小爪子在自己脸上摸摸挠挠:“皇上如今正在长身体,您不能抱了。”
小齐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连戚的嫌弃,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将刚吃过点心,还带着碎渣的嘴直接吧唧在他脸上,然后弯着身子又在江晚儿身上吧唧了一口,“亚父父,母后!”
江晚儿和连戚齐齐愣住。
江晚儿仰头看站在身边的一大一小两人,眼眶湿润:“臭小子,总不枉养你一场!”
连戚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小皇帝。
第一次,除了江晚儿,他的心还会被别的什么人牵动。
他这辈子不会有子孙后代,能得皇上一句亚父,他该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