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里,随处可以听到这样的谈话。
八卦:“昨天晚上孔家老爷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耻笑:“那还能不知道?居然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真丢人。”
疑问:“可那别院、不是孔信堂专门用来安置漂亮姑娘的吗,大晚上的,孔家老爷怎么会死在那里?”
猥琐:“你懂什么,儿子的别院,那不照样也是用他爹的钱建起来的?有这么好的资源,父子俩共用一个院子又怎么了?”
叹息:“我本以为孔老爷是个光明磊落、心怀善意之人,没想到……”
嗤笑:“你这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实话告诉你吧,孔百万他压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反驳:“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之前孔家施粮、捐款、布粥,还开办免费的学堂和医馆,做了那么多好事,你怎么能直接就把它们都给否定掉了?”
摇头:“要不怎么就说你不懂呢!别急,你听我仔细给你分析。”
“三年前柳州闹蝗灾,造成许多庄稼都颗粒无收。当时饥荒严重,就算先有官府分发的一些粥食,也还是饿死了不少人。之后才有了孔家的开仓放粮、帮着官府布粥施粥,我说得没错吧?”
“你仔细想想,孔家发家至少十五年有了吧,这是不是他们第一次做出这种善举?往年从来都没有过的!”
不解:“你说的这些,能证明什么?”
“你不记得了?三年前,孔百万可是把孔信堂带在身边、还给他权力让他试着当家的!也就是这一年,官府要修缮黄河堤坝、兴修水利的时候,孔家无偿捐出了一大笔银子:这可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再仔细一推,免费教书的学堂、还有广招学徒的医馆,是不是也是三年前才开始办起来的!你仔细想一想!”
“别说,还真是。那要照你的意思,做这些善事就全都是孔信堂的主意了?但这么说也对不上啊,他两年前不就因为耽于女色而放弃管家了吗?”
“像这种能获得名声,还可以得到官府的支持、拉近关系得到一些方便,只要花一些钱就稳赚不赔的好事,孔百万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会放弃?”
“先不管他孔百万从这里面牟得了多少好处。你比较一下这两年孔家做的善事,有哪几项不是光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的?稍微懂点门道的人都能算得出来,他们孔家可没花多少银子在这上面了。而无论是从花费、还是从取得的效果上来看,他们做的这些、跟三年前的根本就没办法比!你要是还不能理解的话,最明显的,我问你,他们后来有没有再开办过一间新的免费学堂跟医馆了?”
质疑:“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不会是在瞎编骗我们的吧!”
拍桌:“还瞎编骗你们,真当老子闲得慌!要不是看在平日里跟你们一起喝酒还算畅快的份上,老子才懒得跟你们废话这么多。”
咂嘴:“你这消息可靠吗?”
摔碗:“怎么不可靠了!我妹夫家的表弟之前就在孔家当差,他知道的、可比你们多得多!你们啊,就是被孔百万身上的那张皮给蒙住了眼睛!把实话告诉你们了吧,还不敢相信!就抓着他表面上的那一套不放,哼,愚蠢!”
“但要照你讲的这些,其实孔信堂才是那个好人,是孔老爷他的功劳给占了去?”
“你非要理解成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可没说孔信堂是个好人;我只能肯定,孔百万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你当为什么那天晚上,官府听到动静闯进别院的时候,死在床上的人是孔百万?而在搜遍了所有的角落之后,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孔信堂的身影?”
好奇:“为什么?”
严肃:“因为那两座价值万金的别院,真正的主人就是孔百万!享用的人是他,强抢民女的人也是他!这些跟孔家公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挂了个名,现场当然找不到他人了!”
震惊:“怎么可能!”
鄙夷:“切,怎么不可能了!既想享受温香暖玉,又要继续保持好的名声,现成的孔家公子不就是个最好的替罪羊吗?把脏水都泼到儿子身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是连鞋都没湿呢!”
不敢相信:“还是不可能啊!他这样做,不就直接把自己的儿子给毁了嘛!”
诲深莫测:“就是要毁了、才好达到目的!”
“你又知道什么了?”
“这就跟家族的继承有关系了。孔百万总共有两个儿子,毁了大的,才好扶持小的上位,不是吗?”
“这,两年前,小儿子才两岁啊,能看出以后会成什么气候?”
“就是看不出成什么气候,才好啊!孔百万才刚过不惑之年,暂时可不需要什么成气候的儿子来给自己添堵!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他觉得大儿子不好控制,所以才弃了他、将目光转向小儿子?”
“准确地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出这种栽赃陷害的阴招。”
“还有一点:孔家长子为原配孔邹氏所出,而小儿子则为平妻孔郑氏所出。邹氏已年老色衰,不得孔百万喜爱;邹家更是没权没势,给孔家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只会徒增负担。这郑氏虽是庶女出身,却年轻貌美,知书达理,在孔百万的一众姬妾中后来居上,成功生出儿子、直接坐到平妻的位置,和原配夫人分庭抗礼,可见其手腕高明;她的娘家同样也是富甲一方,能给孔家不少生意上的照顾。孔百万觉得以他小儿子的身份、才配得上成为下一任的家主。这,也是他夺了长子权力、毁了长子名声的一个原因。”
“他让长子试着当家,是想趁机寻他的错处;谁知他竟有些本事,让人连错都挑不出来,还在家中竖起了一些威望。这就让孔百万加重了对长子的猜忌。”
“那孔信堂要真是个有为之人,能甘心自己背上本该属于他父亲的骂名、前途尽毁?”
“儿子再厉害,那吃过的饭还能多过老子吃的盐巴?孔百万可是个老狐狸,做事阴险着呢!在做这些之前、他总不可能会提前对自己的儿子说:‘我要害你了’吧?等到孔信堂发现端倪的时候,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他父亲事后可是跟他放过了话,要是他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马上就以不孝的罪名将他赶出家门,顺便再找个由头处理掉他的母亲。本来孔信堂的那些权力被收回之后,他就斗不过自己的父亲和邹氏;现在连生母都被人控制住、成为威胁自己的筹码,他自然就只有忍气吞声了。”
有人质疑:“这弯弯绕绕的,画本子里写的故事都没你说的精彩。”
“你这人真没劲,不信拉倒。反正明天衙门就要公审这个案子了,不信你就自己去看看,看我方才说的那些,可有一句是假话!”
第三章
衙门里,年轻的柳州知府闻思远还在处理有关孔百万死亡一案的卷宗。
见师爷回来了,他忙迎上去问:“怎样?可有信堂的消息了?”
闻思远本是定州人士,三年前才到柳州来上任知府。当时因为人生地不熟,他受到了当地官员、豪绅不少的刁难。
孔家那时正逢孔信堂被扶上位来,因此闻思远有跟他打过一些交道。一来二往之后,两人发现彼此脾性相合、志趣相投,私下里便发展出不错的交情。
孔信堂给闻思远普及了柳州官员、豪绅的关系和一些隐秘,让他快速上手当地的事务、少走了许多弯路;还帮助他、帮助柳州的百姓,赈灾、捐款、办学堂和医馆,让他们能度过那段尤为艰难的日子,更让他能早日在柳州站好脚跟。
这份恩情,闻思远一直都记在心里。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举动,会给孔信堂带来如此大的猜忌。
早在他因耽于美色、被撤了管家权力的时候,闻思远心中就生出了隐忧。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的。
信堂是一个正人君子,也从不沉迷于情爱。他不可能会突然就性情大变、因为美色去强迫那些姑娘做出一些禽|兽之事。
事发之后,孔信堂很快就被禁了足;孔家对外宣称这是对他犯错的惩罚。而这一举动,直接就造成了闻思远无法马上与孔信堂见面。
他们没有及时商量出应对之策,闻思远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到世人都以为孔家公子是默认了这些丑事之后,他们也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