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台上是另外一位大夫在演讲,也是未婚,可待遇就真的差很多,就看见所有妹子的脑袋都随着喻兰洲扭到了门口,在他走了一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扭回来,也不偷偷拍视频了,也不认真听演讲了,你打呵欠我揉眼睛,什么时候才能散会呐??
台上的大夫:QAQ!
刘院一看喻兰洲走了,逮着邱主任,刚才的表扬全没了:“你得让他慢慢习惯!每回都逃,往后科里主任开会他也逃?”
小老头笑眯眯,不慌不忙:“彭静静来了,他得回去安排。”
“哦……”那刘院就觉得是该提前走,还说,“一会我也去看看。”
、、、
没人会选择在过年期间做手术,唯有一个特立独行彭静静。
因为那几天全公司都放假,不会有什么大事,她能放心全麻上台。
彭闹闹坐在护士站里给自己剥颗糖,刚塞嘴里就发现喻兰洲回来了。他是朝她走过来的,可她撇开眼,低着脑袋记护记。
男人大大的手掌朝她摊开伸过来,讨一颗糖。
小姑娘抽屉里掏出铁盒子,让他自己拿,就是不自己给他。
别别扭扭,女孩的心思弯弯绕绕。
喻兰洲只拿了一个,存在口袋里。
闹闹看见了,问他:“怎么不吃?”
她一张口,橘子味淡淡地飘过来,喻兰洲往前走了一步,隔着护士台,摇摇头。
“手术方案我先跟你说一遍?”
“不用。”闹闹摇了摇头,她妹妹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老病号了,她相信她能自己面对。
“要一起吗?”喻兰洲等着她。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今儿这一层就她一个。
于是喻兰洲揣着纸笔独自进了单人间。
看见了已经掉光了头发的彭静静。
短短几月,她已不再是一开始慌乱无措的女孩,她又变回了那个很有威严的彭总,坐在床上,朝着她的主治大夫略一颔首。
她没有在喻兰洲面前戴上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的假发。因为她在做化疗的日子里发现她的病友们总是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大夫,她发现这个科甚至定期请门口发廊的师傅带着推子上来免费给病人们剃头。
那些已经在掉头发,或者还没开始掉头发,或者掉了一半头发长长短短很难看却仍旧没有勇气剃光的病友们,相互陪伴着,鼓励的,你打头阵我押后,全都成了小光头。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夸对方头型好,脸型好,会开玩笑说以后洗头可方便了,再也不用吹风机了。
本来是件难过的事,可有那么多同样的人在身边,这件事就不是迈不过去的存在,反而是笑笑了之的小事。
彭静静在第二次化疗前让司机开到大院外头,让那个老师傅给自己推了光头。
喻兰洲的第一句话是:“体重长了多少?”
彭总瞧着眼前这个也剃了头发,显得很像体育大学搞运动的她的主治大夫,默了默。
化疗前一天要吃泼尼松,这是激素药,在别的病友努力减肥、压抑药物带来的食欲时,她彭静静,正在痛苦的增肥中。
从六十斤好不容易爬到了七十。
听说她远在墨尔本的主治大夫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数字。
“我尽力了。”彭静静说。
在喻兰洲这儿,你拒绝是不可以的,你尽力了,那他觉得剩下的事他能搞定。
“很好。”甚至还表扬一下,“我们现在来说一下手术方案。”
本该是主治大夫对病人阐述手术时间、手术风险、估计会剥离多少组织、做几个淋巴病理,是不是可以保留腋下肌肉和淋巴的时间,但彭静静先抬手压了压。
“关于这个我也有话要说。”
她其实一直在等他。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等他回来,她亲口告诉他。
那么喻兰洲就先停下来,听听看她想说什么。
“我希望双切。”女孩的眼神不畏惧。
“……”喻兰洲站在床尾,忽然动了动,走到床边,拉椅子坐下,摊开纸,说我还是先给你讲一下我的方案……
“喻大夫。”彭静静向他请教,“单侧切除后有复发的几率吗?”
肯定是有的,三年、五年,甚至是……
喻兰洲见过很多。
他有一个病人二十年前做了单侧切除,剥离了所有淋巴组织和部分肌肉,但二十年后再次复发,在六十岁时切掉了另外一边,痛苦地熬完了所有化疗和靶向。
如彭闹闹所说,彭静静真的成为了合格的老病号。
她看见太多的实例,有复发另一侧的,有转移的,那么她开始有了现在的想法。
她问喻兰洲:“之所以叫乳腺癌就是因为最初是发病于乳腺对吗?”
他点了点头。
“那个把我搞得要死的化疗是能杀死癌细胞对吗”
他又点了点头。
“我的化疗效果还可以对吗?”
当然,这丫头的肿瘤已经降级,说明换药后效果显著,现在她身体里的癌细胞理应是被全部杀死。
瘦嶙嶙的女孩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看着她的主治大夫:“那么我现在把两侧都切了,就再也不可能有地方能储存这该死的癌细胞了,对不对?”
真是……
喻兰洲此刻很想给王钊打个电话,告诉他你看上的姑娘真特么不是一般人。
是很吓人!
他在临床这么多年,只遇到了这么一个。
、、、
当然,不是说她是异想天开。
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但,
喻兰洲作为主治大夫必须明确地告知:“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你身体里的癌细胞是不是被百分之百杀死,如果它此刻隐身在某个地方,即使是双切也不能避免复发的可能。或者我们反过来想,只处理长瘤的那一边也不一定会复发。很多人单侧手术后一直过得很好。”
彭静静微微蹙起眉头,没打断,继续听他分析。
“我目前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无法承受双切这么大的创口。”他在纸上画了一下,“切口不会很长,但我们在里面剥离的面积会很大,这样才做的干净,也能减少复发的可能,但你的免疫力如果扛不住,术后的血栓和积水会是致命的,这比复发来的可怕。你说对吗?”
喻兰洲看着她,见她在沉思。
“彭静静,最重要的一个,你能接受的了手术后的自己么?”这其实已经超出了一个临床大夫该考虑的范畴,大夫,治病救人,但不治心。他们在乎生死,却无暇顾及病人如何面对残缺的自己。
喻兰洲的身上经历过太多事,他比别的大夫更能懂心理上造成的创伤有的时候比死亡更可怕。
彭静静这丫头从疑似、确诊到整个人崩溃拒绝,正好填在了他心里的某个空缺,让他知道了当年柯莲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更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那样选择。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彭静静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进入后半程,有些疲惫,也很期待两人的火花,谢谢大家支持到这里,谢谢打赏和花花,准备专门有个彭总和钊哥的番外,摸摸哒!
第83章 入冬4
第八十三章入冬4
我见过。光头女孩偷偷攥了攥拳头。
这是很私密的事, 谁都不会扒开伤口给不认识的人看。
彭静静对东北老婆婆说了自己的想法,问能不能看一眼。
她觉得很冒犯,这很不好, 可除了这样她根本没办法见到, 就算她在网上搜了很多很多的图片,也没有亲眼看见来的真实。
可就是她觉得那么不好的事在老人看来却不是什么大事, 只见老婆婆点了点头,让她帮忙拉起帘子。
厚厚的淡色帘子像一个保护层,护住了里面的两个女人, 一老一小,一个尚是完整, 一个已经残缺。
那个下午,这个女孩看见了老人拉起衣摆的那只苍老的手, 看见她磨毛的内衣,看见她胸下、靠近肋骨的位置有一道长疤,在原本该高高隆起的地方一片空白,甚至因为苍老而微微下陷。
没有了□□。
这很奇怪,女孩生而俱来的两个小点、造物神赐予女人天生的哺乳权利、那么对称的两个东西, 消失了一个。
那具躯体实在是……
不好看。
她甚至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看第二眼,飞快地挪开目光, 心惊肉跳地, 鼻腔不由自主发酸地, 想哭,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