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姑娘”身后传来一道硬冷的声音,闻声转首望去,只见一身影静立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到此。
“李公子”
来者正是裴仪景暗处的随从李二,在听闻栀子这般呼喊,当场便是身子骨一愣,目光震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自那晚二人短暂相识之后,在裴仪景的介绍下方才得知这姑娘名唤栀子,后来每次看她过来照顾唐七七,方才有了彼此一些细微认知,只是今夜本想去找裴仪景有事相谈,不曾想在这外街上遇见了。
“李公子”
见李二半响没有回答自己,栀子不禁又轻声喊了一道。
“啊……我……”
“你可是有什么事么”
“没……碰巧路过,刚好见你一直站在外面,怎的不进去呢”
栀子闻言,有些魂不守舍,目光又收敛回来,向着屋内看去,柔光陈旧,在唐七七昏睡的旁边,有一白衫少年,青丝枯黄,身影缱绻,端坐在旁,满是怜惜。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落叶被秋风卷起,偶尔带起栀子黄色裙摆的薄衫,像风浪里一只瘦小的木船,摇摇荡荡,想搁浅却找不到岸边,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
李二不知何时,已是不见踪影。
屋内,那白衫少年正是一路疾疾而来的君宝,自当日从朝歌城内取得钟乳石之后,本想带着狐仙一同前往,可由于事发突然,父亲那一夜的郑重相告,直直的让君宝觉得自己似乎时间不多了,大军压境,秦魏找三国出兵相抗,蜀国又如何能置之度外,乱世之下,倘若自己真的没有依仗,又如何能护七七周全,如今烽烟四起,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七七,已经让她受伤过一次,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必须抓紧时间,只要能就醒七七,将她带回去,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好她,痴痴的看着床上的七七,君宝自怨自艾,她好清瘦了许多。
“七七,我是君宝啊,我回来了”
“你看看你,老是这么不小心,以前你在重华宫里就老是被师父养的大黄追着咬,你都不敢出气”
“这次师父可是给我下了死命,要是没把你活蹦乱跳的带回去,师父可是要我吃不了兜着走的,七七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师父……师……父……师父还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回去,上次你往他酒里灌水的事,他就不和你计较了”
“七七……七……七你醒醒好不好,我……我拿回了钟乳石”
声音颤抖,说着说着,君宝便跪坐在旁,深深的低着头,用力的压抑着,身体抖耸,喘气哭咽。
身后,一只纤白细长的手搭在君宝肩膀上,温柔也温暖。
“君公子”栀子已到了身后。
君宝在袖间擦了擦眼睛,片刻,只见君宝缓缓起身,转身咧嘴一笑。
“栀子姑娘”
那落寞的神色,红润的眼眶,似乎在也难以看见从前君宝的样子,可他还是对着自己笑了起来。
栀子看着君宝的模样,倒是自己不争气的红了眼睛,雾气腾腾,眼泪打着转转,就要哭了出来,君宝看在眼里,有些慌张,急忙的开口说道。
“栀子姑娘别担心,我只是担心七七的身体,和七七从小到大,我从没让七七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害,所以心下有些自责,你别担心,没事的”
“嗯”栀子用力的点着头。
“哈哈哈哈,对了,听裴仪景那家伙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七七,真是辛苦你了,你可不要累坏自己,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君公子不必客气,要不是当初你出手相救,栀子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应该是我要谢谢你,况且唐姑娘被伤成这样,我本来就啥也帮不上,只是尽点绵薄之力”
“无论如何,总归是麻烦你了,你先去歇歇吧,对了,你奶奶现在可有好点么”
“嗯,好多了,抓了几幅修身安心的药,奶奶现在每天精神好多了,连她也时不时惦记唐姑娘,让我照顾好呢”
“啊哈哈哈,替我谢谢奶奶,等七七醒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
“嗯,好啊”
一阵脚步之声缓缓而来,循声而望,裴仪景独步下楼,径自走到七七的身边,目光温柔,静静的看着七七,轻轻的帮她捻了捻被子。
“钟乳石,血竭都有了,现在就差胡墨楚那边的了”
“可有什么消息么”
“已有二十五天了,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一月之久已所剩无几,难不成就干等着他”
“不然呢,你有其他办法?”
“我现在就带七七回去,回重华宫,师父一定有办法可以救醒她的”
“放屁,你这一去来回都花了约莫半月时光,等你带回去,七七能挺过去吗”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等”
“等”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胡墨楚”
“我不信他,但我信七七”
君宝闻言,良久,转身向着屋外走去,裴仪景立在七七身侧,轻轻挽起她的双手,俯身浅笑
“他要回不来,整个秦国都要给他陪葬”
第94章 《下山》
阴云重叠,层层覆压,似乎天要塌下来一般,可这冰封万里的山脉里,天气异常,奇观不断,云层衔接断口处,又有烈阳破云而出,金光百里,如天上神仙宝物一般,晕染而落,与那阴霾之上的乌云形成鲜明的对比,夺人眼球,壮阔撩人。
玉龙雪山,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在顶峰之上,一人独自望着那云海翻腾,皓阳逐烟,目光平静的看着,随着寒风阵阵拂面,不时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发丝,孜然独立,衣衫鼓鼓,咧咧作响,似乎可以飞起来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站在前方的女子,忽的转首莞尔,明眸皓齿,笑起来,睫毛颤抖,也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胡墨楚”
“你好,胡墨楚,我叫沙苑苑”
身后,胡墨楚淡笑,同样轻声回道。
“你好,沙苑苑”
雪山之上的寒风,天地初始般的凝结,万物不存,此地与世隔绝的二人,浅笑相望,忘川彼岸,站成了奈何,是许久不见的故人吗,连个拥抱都成了奢侈。
故事的开始需要一个开头,可她并没有说出那晚的实情,也没告诉他那晚她有多害怕,只是她心里明白,在那一刻,他的陪伴,才是自己黑暗里那紧紧拽着的一丝丝光明。
有人说过,注定的人早已被月老系好了红绳,那些苦苦深念的人,三生石上彼此的名字刻的太远。
她不知何时,在顶峰悬崖之上舞出一道惊鸿,吸引了风,留住了光,化了雪,红了眼,却依旧看着他渐行渐远。
“沙姑娘,时日已是不多,我得先行赶回去了”
“你这般惦记,可是喜欢她么”
“嗯,喜欢了很多年”
“这舞是我娘亲在世时教我的,她希望她以后不在了,能让我舞给我爹看”
“很美”
“我们以后还会在见吗”
“也许吧”
翩若惊鸿,北燕啼鸣,不曾了解,不了了之,不相濡以沫,亦不甘相忘江湖。
独自徒步而行,下山要比上山来得快,约莫一个下午时间,胡墨楚已经落到了山脚之下,微微缓了缓气息,心下难免有些轻松,自打锦溪镇出来至今,为了寻找这两种药材已是花去二十多天了,时间就剩这么几天,所幸自己已经凑齐,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胡墨楚自顾浅笑,身影向着前方掠去。
雪地之上,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这地处人迹罕至的远北,如同世外桃源,胡墨楚一个人行走在中,只觉得的渺小可怜。正当胡墨楚屏气凝神向着前方赶路,忽然看见有一大汉正坐在雪橇上,在前方的丛林之中蜿蜒,手中满月拉弓,向着身前方一只梅花鹿瞄准射去,那鹿似乎知道自己已被猎人盯上,拼命的迈开步伐踏雪奔去,奈何那大汉乃是久经猎场的老手,在连续几只铁箭的擦肩而过之后,终是在陡坡转弯的一个小路口,被那大汉一箭射在小肚上,那梅花鹿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大汉猛的一喝,身前的雪地犬加速狂奔,眨眼已是来到了那小鹿之旁,一声爽朗的喝笑。
“巧你们这些出息,今晚少不了你们饱餐一顿的”
听闻这大汉的笑声,身前的几只犬狗卖乖的伸出舌头,尾巴摇摇晃晃,倒别有一番可爱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