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岩洞之内,除了寒风呼啸,便是这姑娘独自一人的叫喊,只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片刻,猛得瞳孔一颤,身子急急的站起,心慌的向着洞口跑去,脚步有些踉跄。
触手而碰,手掌传来的温度如千年寒冰一般,冰冷刺骨,那僵硬的身子早已麻木,如同寒铁,笔直的站立着,眉目染上霜雪,闭目不醒,只是在她触碰的那一刻,胡墨楚的身子便向后直直的栽倒而去,身前,血迹斑斑,早已被风雪冻结。
她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眼中更多的是惊慌害怕,眨眼之间,只见她匆匆的蹲下身子,拼命的将倒在地上的胡墨楚向着洞内拉去,有些吃力,身上的外伤还未痊愈,但已是顾不了其它,然好景不长,随着最后一丝火星跳动,洞内也变的漆黑无比了,看不清她脸上的任何神色,只是传来阵阵的轻喝声,知道她还在拼命的拉着胡墨楚向着洞内移去。
将胡墨楚放置在先前自己睡过的位置,残留了些许温度,便慌张的向着四周摸索着,有些紧张,有些无头,连着手在岩石地上划破了,都毫无感觉。好不容易摸了半天,才捡起了火折子,喘气的吹着,一丝微弱的火光瞬间燃起,像是黎明的救赎,她脸上划过一抹微笑,更多的是虚惊一场,脸上害怕之色缓缓隐去,有些解脱释怀。
紧紧的向着胡墨楚看去,她趁着火光还没熄灭,又将周围零散断裂的废絮拢了拢,缓缓的燃烧着,然后拉起胡墨楚的双手不停的揉搓着,时不时放在自己嘴边哈着热气,这样重复了半天,却依旧不见好转,可她动作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的用力摇晃,帮着胡墨楚暖和身子,手中摇摆晃动着,又一口口热气呼出而过,不知不觉,眼眶红了起来,泪眼朦胧。
”朱砂都已经给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爹被仇家追杀,已是重伤在身,我知道他已经不行了”
“我等你那么久,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才出去找你的”
“我……我害怕”
“爹……爹……也丢下我一个人了,何叔说……让我陪在爹身边……我就是不想看着爹这样离开……即便找到朱砂又如何……它也救不了我爹”
“对不……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任性跑出去……我……真的害怕你就这样走了”
“你快醒醒,好……好……好不好”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似乎是害怕极了,那般无助的哽咽,低低的倾诉着,洞内,燃火灭尽,阴冷如恶魔深渊,再次席卷,不知为何,虽是什么也看不见,但有一双目光却好似皎月,带着决然与甘愿,奋不顾身,倾洒而泻。
她将他冰冷的衣裳解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缓缓的,她抽手轻捻,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层层剥离,而后彼此坦诚,她像一只飞蛾,茫然的扑向而上,更像一只蝴蝶……带着璀璨艳丽的翅膀,煽动翩舞,衣裳散落,将布袄打开,她用她的体温贴在胡墨楚之上,身上的衣衫尽数覆盖在二人之上,她紧紧的抱住他,瑟瑟发抖,却深深不离。
沉沉睡去,二人就这般相依相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彼此成了彼此唯一的救赎,唯一的依靠,生死相依,也不过如此,可梨花海棠,终是流年里不经意的一场落花流水。
天若灵犀,芳华初静,风止雪停。
这一夜很长,长到怕是熬不过去,怕是就要葬在这里。
这一夜很短,恨不得永远这般无止境,一起就葬在这里吧,多好。
余生之后,总是会想起那个风雪小夜,青衫微凉,却是羁绊了一生。
可他终究是我无幸的一位故人。
那时的青丝垂腰有三千,被那晚风雪染成了华发银霜。
原来,我和你已走过了一次白头。
第93章 《聚首》
暖阳高照,在阳光的沐浴下,一幕幕寻常百姓的生活画面映入眼帘,络绎不绝,缓缓流淌,锦溪镇上,在望鹤楼上的二楼雅阁内,裴仪景倚窗而靠,目光涣散的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在这雅阁之内,还有一人,身影矫健挺直,头微微低沉,伫立在一旁,并未端坐,沉默不语。
不知是过了多久,方才听见裴仪景开口的声音。
“舅父已经部署好了么”
语气寡淡,身影不动,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屋内之内在说话,只是声音格外的沙哑。
良久,似有顾虑,似有徘徊,但屋内终是有一道硬朗的声音回道。
“不错,王爷已经书信蜀赵二国,将集三国之力共讨秦国,赵文瑾已经答应了,且收到探子来报,约莫有五万兵马正往黄河以南赶去,只是蜀国到现在并未收到消息”
“李沧行独居蜀地已有二十载,天险之厚,巧夺天工,昔年因唐皇暴毙方才与魏赵同盟共伐秦国,然而赵国当时的临阵倒戈已是让蜀魏二国大伤元气,时隔多年,蜀国好不容易修养身心缓过来,这下舅父突然又如此布阵,莫说信不过舅父,即便有那赵文瑾在,怕也是百转千肠了”
“少爷,属下认为王爷似乎并不担心这个”
“哦?”
“据王爷所说,赵文瑾这次是铁了心要攻打秦国,好像是为了什么女子”
“哈哈哈哈,这个说出来我倒还真信,可惜啊,赵文瑾生错了时候,不然倒是会成为一代千古风流帝君了”
“另外还有一点少爷不必担心,王爷之前已经说过,蜀国答不答应无所谓,只要少爷能将唐七……”
话语未说完,那原先伫立在旁的黑衣人瞬间从二楼倒飞出去,直直的摔落在地,胸前衣裳破裂,一口鲜血喷出,把周围的一群人吓的四散而溃,然而倒地的黑衣人并未顾及自己的伤势,落地眨眼之间便已从地上翻身单膝而跪。
“属下言失”
“李二,从过了那晚你就应该知道了”
“是”
“消息如何走漏的”
“王永新和王永贵手下的天地字号”
“哼,这两条狗,倒是找了颗好大树,李二啊,看来这次你有的玩了”
“不过跳梁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二人在底下交谈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道怒喝谩骂之声,顿首望去,只见有一人正快马加鞭,横冲直撞的飞奔而来,已是把不少摊位给掀翻了起来,惹来周围一片片不满。裴仪景目光深锁,紧接着一亮,便欺身而上。
“你且先隐藏在暗处,有什么事我在通知你”
“是”
马上之人,目光急迫,满脸的焦急之色,一边向着前方冲去,一边向着底下的人说着对不起,看来自己也是颇感无奈。
“老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摊位都给你撞烂了,还怎么做生意啊”
“是啊是啊,哎,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冲动了”
“看这鲜衣怒马,怕是哪家的世家子弟还是官老爷的外孙子哦,惹不起惹不起呀”
“哎,今天看来是亏的血本无归了,可怜我那老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抓药呢,光天化日,这当差的也不出来管管”
大街上,一路行来,已是给众多的百姓造成了影响不便,声音此起彼伏,老妪妇孺,应有尽有,而此时那飞奔在前的那背影,耳中传来阵阵议论之声,已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自己却不想停下速度,恨不得更快的向前冲去,就在这时,恰好看见一席紫衫向着自己跑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口中猛喊。
“裴仪景,身后就交给你拉,驾”
一道皮鞭抽在马尾,马儿四蹄生风,嘶鸣一声,更猛的向着前方奔去,紧随而来的裴仪景愣生生的被搁置在原地,有些惊呆,愕然转首向着身后看去,赫然看见一大群人目光盯着自己,眼巴巴的看着,充满了希翼。
“妈的,居然给你这小子安排挡了回”
裴仪景失笑,顺手从袖间抽出一叠银票,作势一洒,纷纷扬扬的向空去抛去。
“大家不要抢,这是先前那公子让我这么做的,要是不够,下次遇见那公子尽管问他要,他可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啊,经常做这事”
裴仪景说完,便掉头回身掠去,一抹戏笑划过,前方,那马上之人猛的咆哮。
“裴仪景,我日你奶奶的祖宗”
是夜,秋风萧瑟,凉意渐起,灯火零盏,人影寥寥,唯独街道之上,落叶飘飘,泛黄的有些幽凉,那身着黄色衣衫的女子,挑灯莲步而行,目光远望,怔怔出神,视线的尽头是医馆内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安详静逸,双手交叉叠摆在小腹上,说不出的柔和美丽,只是那一双沉闭许久的目光,再也看不见往日星星般的光彩,被灰尘蒙盖,日夜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