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没有别的意思,”伏念讲窗子开得大了些,朝着她招手:“刚好有些饿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
说的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可……她也有点饿了。却邪眼珠一转,应了。
却邪领着伏念出了城,到林子里捉来山鸡烤着吃。
伏念接过她递来的鸡腿,啃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
肉是半熟的、一股奇怪的血/腥口感,她还“手抖”加了很多的盐,根本,难以下咽。
“哎呀,不好吃吗?真不好意思,我不会做这些来着!”却邪嘴上愧疚,表情却是十分得意,那是计谋得逞表情。
没错,她是故意的,用来报复这个儒生。
啊,这个儒生的脾气可真好。
却邪眼看着伏念把架在火上的鸡取下,抖掉表面附着的粗盐粒,重新转着考。
任劳任怨,像一头乖乖犁地的老黄牛。
木料劈里啪啦地烧着,等待的日子太过无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你还会烤鸡?”却邪问。
“我历练过的。”
……
“你是我见过最心善的杀手,”伏念想到她之前的表情,真诚道:“叫你女侠不是在挖苦你……”
就是盐烤生肉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好。
却邪傲娇地嗯了一声。
“我叫伏念,桑海人。”
“我叫却邪,咸阳人。”
……
“你的剑很特殊,应该是一把古剑吧?你有没有读过韩非先生前不久的新文章?剑分三等,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
却邪哪读过书?
“你好烦,”她翻了个白眼:“儒生的话都像你这样多吗?”
伏念不以为意,而是好言劝道:“我还有一段日子才离开临淄,这期间可以给你讲学。”
“讲学?”
“嗯,讲学。”
那是却邪人生中最快乐的七天。
伏念博学,又会顾及着她几乎没有的底子,总是用最简单的语言给她讲那些不易懂的道理。
作为君子,伏念也极为守礼,行事上从无半点逾矩。
思想得以解/放,却邪原就不大坚定的心,开始动摇。
她被伏念吸引了。
在他淡然说出自己的理想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却邪不由得沉溺其中。
或许是生长环境的缘故,她对好勇斗狠的男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反而是伏念这种谦谦君子更能吸引她……
冯宽被小圣贤庄弹劾,齐王将其除官下狱,却邪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尽管,她并没有做什么,就已经达到了出去冯宽的目的。
她不想走,却不得不走。一旦叛逃,罗网不会放过她,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
“我要走了。”
城外,却邪牵着马,鼓起勇气看向伏念:“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相比于杀手,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一个女侠。”
伏念顿了顿,终是开口:“离开那里吧。”
和师叔荀子不同,伏念认为人生来就是善良的。却邪也不是凶恶之人,她只是一名很可悲的女子,被培养成杀/人的凶/器,毫无自由可言。
那个在小巷解决掉杀手、准备不留名姓拂衣而去的女侠,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却邪攥紧了拳头:“组织很严格,我恐怕……”
“不要急,慢慢来,”伏念做出了最逾矩的举动——拍了拍却邪的肩膀。
却邪抬起眼看过去,只见伏念定定地看着她,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会一直等着你,在桑海等你。”
伏念等了两年,却邪在罗网浑浑噩噩地挨了两年。
他们相距千里,却总是默默地思念着对方。
直到秦王暗中前往韩国新郑,却邪和玄翦一起接到了刺杀任务,她知道,机会来了。
伏念负手站在桑海之滨,对着平静的海面出神。
快三年了。
他被当成继任掌门培养,当年的意气风发全部沉淀下来。因为儒家,不需要张扬的掌门。
可却邪觉得,他还是他。
她扑了过去,从背后紧抱着伏念。
“我来了……”
“我没有名字了,你那么博学,你来给我取一个吧……”
“孔知仁?你就那么喜欢孔子……”
“你到底是喜欢孔子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
……
最后的最后,伏念拉着她的手,朝着小圣贤庄的方向而去。
有了新名字的却邪脸颊微红,偷偷抬眼看向这个要带她去见老师、准备行嫁娶之事的男人。
他沉稳了好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表现。
真是可惜啊,或许以后他们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他们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了呢。
不过,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番外:套竹马(嬴欢视角)
这是母亲去世的第五年。
丝荞她们到了年纪,被芈夫人放出宫去嫁人,我身边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除了西娘。
我在宫里的日子总是很无趣的。
大家都有些怕我,父王二十几个孩子,没一个能和我玩到一起去的。要么我看不上他们,要么……不喜欢他们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说我也知道,他们的母亲背地里都会嘱咐的。让他们别招惹我,因为,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
芈夫人有时会带着我去王夫人那,王夫人的侄女叫王瑶,和我一样,也是大哥哥“送”出来的。
王瑶家的果子和我的杏子是一窝的,我们经常带着猫一起玩。
王瑶她家人少,她爹就她和她哥哥两个孩子。他们兄妹感情好,我很羡慕。
她还和我说,除了王离,她还有个义兄。两个哥哥都对她特别好,尤其是义兄,不是亲哥哥胜似亲哥哥。
我的所有事都会同西娘讲。谁知西娘说,王瑶的义兄是她的儿子。还多亏了我母亲,才促成这段缘分。
我对这个王安庚很好奇。
我学着王瑶的样子,管王离叫哥哥——这种卖萌的事我很擅长的。果然,王离在我的“攻势”下,答应找机会带王安庚进宫来给我看看。
这个机会,一找就是三年。
等待的日子太无聊了。有时我会想,如果母亲给我留了亲兄弟,我会不会过得有趣些?
直到昌平君叛乱失败、芈夫人去世,大哥哥受到父皇的猜忌,我才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
联想到当年,我舅舅、我母亲,以及后来舅舅在新郑发动的叛乱……
还好,我是女孩。
如果母亲真的留下了公子,他的日子只怕比大哥哥今日好不了多少。
父王建立了帝国,我们要改称他父皇了。父皇忙于政事,有时一个月才会见我一次。
宫中人第二怕的是我,最怕的就是父皇。
但是我……也有点怕父皇。
父皇变了,整个人周身的气势都不同于以往。他会问我有没有短缺的、对宫中供应是否满意。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敢说其实我不在乎那些,只想父皇多陪陪我。
可他不单是我的父皇,更是天下百万臣民的皇帝。
我九岁的那年,是最苦的一年。
父皇带回了一个女人,安排她在鸾凤台住。
住在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丽姬总是用无比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和胡亥。
那是我见过最恶毒的眼神。
王夫人无法忤逆父皇的意思把人挪走,父皇也没太多的时间见我,我不得不继续和丽姬相处下去。
母亲忌日那天,我一个人躲进园子里哭。
宫里这些年死了太多人,除了我和西娘,也许没人记得母亲的忌日了。
姐姐们一个接一个地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母亲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我长大些后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生在宫里,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
我有着父皇的宠爱,为帝国奉献理所应当,可母亲呢?她过得那样苦,被懦弱的韩王奉上、被父皇从别人那抢过来,最后……她父亲和丈夫联手算计了她的亲哥哥,她的国没了,家也没了。
时至今日,那个把她抢来的男人有了新欢,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的忌日、她的模样、她的喜好。
我太心疼母亲了,哭得愈发伤心。
“哭什么?咦,你是小宫女吗?受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