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琤曦轻敲了下青鸾的额头,断了她的念想:“你就别想了,学这个秘术是要杀很多人的。”
白琤曦是年轻时修习的这种术法,当时战乱四起,她杀的都是战俘。
至于白亦非,他本不想练这邪门的术法,奈何百越巫师众多,战事凝滞不前,“嗜血”之术是在短时间内他能最快提升自己的术法。
这些年不知多少妙龄少女死在了他的手上,而他的白衣也从此同他的母亲一样,染成了血红色。
白琤曦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某一日突然叫了青鸾来。
青鸾跪在她的床边,紧紧握住白琤曦干瘦的手。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祥,生来就是个克母的。管氏自焚、丁夫人染疾病逝、戚美人被她亲手溺死。现在干娘的情形又不好……
白琤曦叫她将房门都关上,撑着她的手坐起身来。
“青鸾,干娘要死了。”白琤曦摸了摸她的头。
当初从王宫领回来的那个干瘦小姑娘,如今一眨眼都长成大孩子了。
可惜她已在弥留之际,看不到她长大嫁人。
青鸾觉得很无力,她以为干娘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能将她从韩宫那个巨大的枷锁中解救出来,传授她厉害的术法、给她穿漂亮的衣服、还教她剑法……可是连最厉害的干娘都要死了。
白琤曦苍白着脸,对着她温柔地笑,“别难过啊,你还不知道吧,干娘今年已经有六十三岁了呢。朝中除了张相国那老头子,没有人活得比我长久,干娘知足了。”
青鸾鼻尖一酸,哭了出来。
她真的不想干娘死,干娘比她娘陪她的时间都要长,她几乎觉得做母亲就该是干娘这样、将她当作了亲生母亲。
白琤曦拉过她的手,“这几年相处下来,我早就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了。你的术法虽精但实力不够强,碰上个强劲些的对手恐怕都不够自保。干娘想在最后为你做一件事……”
她调动功力,输到青鸾体内。
房间内霎时冰雪凝结,寒气四溢。
青鸾觉得身体一凉,片刻后只见白琤曦松开手,倒在床上。
青鸾急忙将白琤曦扶起。
失去了大半功力,白琤曦更加虚弱,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青鸾,我除了‘嗜血’和‘唤雪’两门秘术,其他功力都传给你了。‘唤雪’杀气太重,又是我的独门秘术,我怕传给你后,它会给你惹来麻烦……你一定要好好钻研,有不会的去问亦非,他待会过来时我嘱咐他好生待你……”
青鸾含着泪点头。
此时门外已经出现了白亦非的身影,他将手搭在门上,低声道:“母亲,儿子来了。”
白琤曦提声叫他进来,又吩咐青鸾:“去吧,天不早了,明日再来。”
青鸾的鼻头红红的,应道:“干娘好生休息,我明日抱着橘团儿一同来照顾您。”
不速之客突造访,青鸾再见姬一麟
青鸾第二日抱着橘团儿去白琤曦那时,在门口连叫几声干娘都没有人回应。
心底不祥的预感腾起,她急忙推门进去。
白琤曦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青鸾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身体,人已经僵硬了。
她强忍着泪水,放下橘团儿快步跑出去叫人。
医士来的时候检查了一番,摇摇头:“将军身体损耗太大,应是昨日夜里就去了。”
白琤曦的身体不好,青鸾心中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明明昨日干娘还好好的。
难道是因为干娘将功力传给了她,这才骤然离世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就连橘团儿似乎也感知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再喵喵叫,自己找了个角落蜷在那里不动。
白琤曦的死讯传到新郑,韩王悲痛,令太子带着丧品,亲至雪衣堡吊唁。
太子韩禀也探过血衣侯的口风,是否需要将青鸾带回王宫去。
白亦非想起母亲的嘱托,目光落在披麻跪在白琤曦灵前的背影上,拒绝了。
但他提起白琤曦同他说过,希望王上能将她的名字从史料上抹去,少了后人的念叨研究,好叫她魂魄安定。
太子第二日回了宫中,将血衣侯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韩王。
韩王思忖片刻,允了。
青鸾就这样在雪衣堡住了下去,白亦非闲时也会来指点她的修习,就像当初的白琤曦一样。
而她初次崭露头角是在十二岁那一年。
五公子韩庆游学到楚韩交界的边境陈城郊野时,被当地流寇所杀。
消息传来,韩王震怒,要求楚国对此给一个交代。楚国却推诿那伙流寇盘踞陈城已久,无法根除。
最终大将军姬无夜举荐由血衣侯领兵,出兵陈城。
血衣侯白亦非率领雪衣堡十万银甲军自边城林中出韩,直奔楚国陈城而去。
青鸾第一次随军征战,身体不太吃得消。
骑马行军,颠得她屁/股都麻木了。
但为了给韩庆报仇,她咬着牙忍下。
韩庆是后宫中对她最好的人,不嫌弃她的身份,还愿意将自己的书借给她。他也会管着娇蛮任性的红莲,那年生辰宴他还让收了礼物的红莲对她说谢谢。
可韩庆就这样死了,死在异国他乡,最好的人却不得善终。
战事仅持续了一个月,白亦非领兵在前,青鸾则在后配合他施展秘术。
最终雪衣堡的军队不仅杀光了流寇给韩庆报仇,还将前来接管的楚国军队驱逐出陈城的地界,陈城自此便划入了韩国的版图。
消息传回韩国,血衣侯威名大振的同时,那个被韩王送去雪衣堡的公主也重新进入了世人的视野。
传闻她同样修习了雪衣堡的独家秘术,并亲自砍下了流寇头领的项上人头;还在陈城一战结束后,用“寒冰”冰封了楚国军队的必经之路,楚军不敢冒进,最终被银甲军震吓,退离陈城……
各种传言层出不穷,被他们谈论的主人公青鸾却在专心跟着白钊学武。
只因那流寇的头领并非她所杀,相反,是那人偷袭她在先,她武艺不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用凝冰冻住他的脚。眼看那人的刀即将劈向她,还是白亦非先一步将他杀死。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青鸾回了雪衣堡后一心跟着白钊习武,和曾经避世而居的白琤曦差不多,外面便发生了天大的事她也不去管。
白钊作为白琤曦的心腹,教起青鸾来自是尽心尽力。
不过白钊更加严苛,他可不像白琤曦那样会哄着人学,不听话就打、不认真就罚,青鸾几次想放弃,又咬咬牙挺了下来。
白钊就这样教了两年,青鸾终于可以出师了。
远战可以依靠秘术,所以他教的都是近战武艺:剑法、拳法、腿法……这些足够用了,青鸾在习武这事上没有太大的天赋,吃了不少苦。他也不再教新的,只让她自己勤加练习、莫要荒废。
这日,青鸾像往常一样,走到院子里要练武,却看到那里站了一个人。
那人披着宽大的斗篷,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之下,叫人看不清。
“你是谁?”青鸾的手背在背后,能顺利进入雪衣堡并找到她的院子,要么是请来的客人,要么是兀自上门却得到了准许进入的。
那人不答,青鸾上下打量他:个子很普通,看身形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手中凝气,几根尖锐的冰藤向着那个怪人攻去。
那人闪身躲开,足尖轻点跃上台阶。
见他逼近,青鸾徒手化剑指着他的胸口。
寒冰化做的剑和冰一样,凉凉的。那人不逗她了,摘下头上的兜帽,抱怨道:“臭丫头,这么多年不见了,见面就想杀我。”
青鸾呆呆地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和小时候相比瘦了不少,五官全部放大,模样也英俊了些,有些大人的样子了。
“姬一麟……”手中冰剑化为水雾,青鸾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颈间,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你真的回来了……”
姬一麟被她这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回抱住她。
“对啊,我回来了,”姬一麟感受到衣服上的湿意,怕她把眼睛哭出毛病来,急忙打断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改名字了。”
青鸾闻言果然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