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中宫在御花园设宴,官家小姐由晋和长公主带着同皇后用宴,世家公子则与太子一起,奇怪的是,安国公说是也在场,太子却并未向他们引荐。各家公子虽有意接近太子,打扮都被太子的贴身太监孟公公挡回去,自讨没趣倒不如端着酒杯到处敬酒,讨个脸熟,为日后仕途铺路。
宁清在这之间倒算个异类,乐于自酌,打算混够时辰便如何来的就如何回去。仰头间,他与太子四目相对,而后太子退席,宁清饮下最后一口酒也悄声退下。
魏尧坐在皇后特地给他安排的绝佳位置,既可纵览全局又不像主位那么显眼。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下策,想不到自己还要遭这等罪,台下那些说笑的声音听起来聒噪的很,想起自己要从中选一位作为名义上的“夫人”,魏尧顿时头疼,这不比打战轻松,打战是对敌人下手,而如今他得对自己狠得下心。
魏尧正打算眼睛闭着,随便选一个交差早点走人,无意注意到一个人,那人身形有些熟悉,看到脸时,他才想起来,这是聚客斋见过的,隔壁桌那人。
宁清走了几步,在灯下看见太子正在等他,过去行了一个礼,太子面色平淡:“兰誉,平时你喝酒听曲和狐朋狗友谈天说地在行,反倒不习惯这种场合。”
宁清此刻全然没有怕平日的放纵,安分道:“太子见笑了。”
朱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然笑道:“好了,孤不玩笑你了。”
朱御谨慎低声问道:“钰卿今日可来了?”
宁清同样压低了声音:“太子放心,我和小桃说了,这时候涣妹应该已经被带出来上赏花了,太子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现在过去。”
太子满意的点点头,两人露出达成一致的笑容。两个人背着宁涣狼狈为奸,若是被左相知道宁清身为兄长,帮着别的男人与自己妹妹私会,即使那个人是太子,依旧不能阻止他打死这个逆子。
太子走出两步后回头,对他说:“散宴后我会请求父皇母后赐婚,到时候还望兰誉在宁相面前替我好好美言几句。”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宁清心里五味杂陈,珍重的妹妹最终还是成了别人家的,好在太子是良人。
宴会嘈杂,宁清不想再回去赶这个热闹,索性在园中散步,看看难得一见的御花园的梅花。已是隆冬,不足一月便是岁旦,这是帝都最冷的时候,可园里的梅花却开得很好,姹紫嫣红,色彩纷兰。
宁清站在树下叹惜道:“鲜花娇嫩,含苞欲放待人欣赏,可惜冷冷清清的,辜负了满园春色。”
“好歹有两个人欣赏,总不至于空无一人,埋没了这样好的景色。”
这声音有些低沉,着实好听,宁清转头才看见人,心想大概是同来参宴的公子,轻轻点了点头示好,便转身要走。
“坊间将镇北将军传的神乎奇迹,可年近三十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我看怕是另有苦衷,只得将身心投入在战场上。”
宁清一听这熟悉的话,迈出去的脚悬在途中,半晌才收回来,转身狐疑地看向那人。
“如何,你还要我说后面的话吗?”魏尧轻笑道,眼角却无甚笑意。
宁强很肯定自己未曾见过这人,但此刻心里莫名的不安一直在敲打他,缓缓开口道:“不知公子是?”
“不巧,在下姓魏名尧,正是公子口中的那个人。”
不祥预感成真,宁清不免想起今前些日子宁涣邀他去城外烧香而他没去,莫不是因此犯太岁?
想不到面前的人竟是那位镇北将军,他还以为镇北将军一定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有不怒自威的霸气,令人俯首的魄力。眼前这位,身着一身紫金色锦袍,更衬得形貌昳丽、眉眼如画,穿着与其他世家公子无异,唯有眉宇眼神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倒能看出不同寻常。
宁清忙行礼道歉:“在下一时醉酒之语竟入了公爷的耳朵,实在惭愧,还望公爷见谅。”
无事时各自安好,一副谈天谈地都无所畏惧的模样,一到东窗事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服软为先,宁清这行为实在与见风使舵无异,不过与殿里那群毫无生趣的人比起来倒是有些意思。
魏尧微笑着,满不在意的样子:“无妨,只是我已自报家门,这下该我问你是何人了吧?”
“在下左相宁珂承之子宁清,见过安国公。”宁清朝他安分的地行了礼。
此时天色已晚,宫殿内的嬉笑声小了不少,该是要散宴了。
魏尧点点头,故作恍然:“原来是左相家的公子,时候不早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下次再见时我们再深谈。”
说罢,魏尧转身离开,宁清在原地松了口气,喃喃道:“还有下次,可别了。”
第3章 赐婚
魏尧离开御花园便去了安庆殿,祥丰帝早在御书房等他回话,让冯郁不必通传,直接带人进来。见魏尧神色带喜心下有了数,心绪便放开了。
“这赏花会,安国公可还满意?”
魏尧行礼回道:“御花园的梅花正盛,多谢皇上赐臣这个机会得以赏花。”
祥丰帝就纳闷了,魏尧这是故意吊他胃口左右而言其他,正不巧,他还正就吃这招。祥丰帝无奈一笑:“安国公这是故意的?你知道朕的意思。”
魏尧微微一笑,低头道:“宴上各家公子把酒言欢,热闹非常,甚少有人注意到臣。”
这话说的,难不成没相中?祥丰帝正疑惑,就听他继续道,“于是臣去了御花园赏花,正好碰见一位公子,令臣心潮雀跃,久久不能忘,特来求陛下成全。”
原来说话过于委婉曲折当真会急死人,好在魏尧开了口,相中了就好。
“安国公相中了哪家公子?”
魏尧抬头,缓缓道:“左相家的。”
……
魏尧走后,祥丰帝在原地深思良久,久到冯郁忍不住催:“陛下,不如歇息吧?”
祥丰帝道:“左相家的公子宁清从前是太子的陪读,后来不知怎么未入朝堂,朕听闻,如今他在帝都里同些纨绔混在一起,整日没个正形,左相对此也无可奈何,魏尧怎会看上这样的人,朕实在想不开。”
冯郁不管这些,只知道皇帝的身体要紧,宽慰道:“奴才听闻,宁公子资质平平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许是国公爷正好这一口也未可知呢?”
祥丰帝一想,也有道理,所谓食色性也,魏尧也是男人,有些劣根性也正常。
“罢了,答应便答应了,他的婚事已成定局,也算了了朕的一桩心事。”祥丰帝起身,正要唤人更衣,小太监就来报:“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
次日早朝,诸事商议结束后,右相丁崇安老调重弹:“皇上,太子已及冠两年,东宫依旧空虚,还望陛下重国祚,令我等为太子筹谋婚事。”
太子向来得皇上重视,婚事提了再提祥丰帝都不做表示,今日却一反常态,笑道:“昨夜太子来求朕赐婚,朕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已心有所属,竟憋着如今才让朕知道。”
殿下大臣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是哪家千金得太子青睐。
祥丰帝将目光集中到宁珂承身上,笑道:“正是左相家的千金。”
一时间众人看宁珂承的目光都带上了羡慕,还不等宁珂承反应过来谢恩,祥丰帝继续道:“安国公的婚事朕也记挂已久,正巧昨夜安国公也向朕请求赐婚,更巧的是,竟也是左相家的。”
朝臣们纷纷艳羡,左相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得此贵女荣耀门楣。
宁珂承没明白,难为道:“可臣只有一个女儿。”
祥丰帝笑道:“朕知道,太子求得是你女儿,安国公求的却是你儿子,并无不妥嘛。”
众人这才明白,感情安国公是个断袖,难怪这些年下来不说一儿半女,连个小妾都没有,这么说来倒是通了。
宁珂承想起宁清,不由得疑惑:“可犬子与安国公并无来往啊,且同为男子,赐婚一事实在…”
祥丰帝不以为然:“诶,我大魏本就有娶男妻的先例,有何不可?据安国公所讲,他与令公子是昨日赏花会偶遇,一见倾心,特求朕赐婚,安国公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没道理因为这个就回绝他。”
理是这么个理,但事情发生在自家总是不能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宁珂承正要求情,祥丰帝便变了脸色,抢先道:“宁相,朕登基以来尚未赐婚,如今一下子两份恩典都许了你,你该懂得分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