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方嫌雪无奈。他从手里带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琛哥,我公司需要点启动资金,现在在银行贷款,但是银行那边不太信任我们的偿还能力,需要找人签个担保书。你能给我签了吗?”
“缺钱找我啊,我多的是钱。”叶隋琛拿出散财童子的口气,酒精麻痹了大脑,都有点大舌头了,“别贷款了,贷款做什么?”
方嫌雪摇摇头,耐心道:“现在政府对毕业生创业有很多优惠,贷款利息很少,再者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全都你拿钱不合适,我同学也不会接受。”
“哎,我就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叶隋琛叹了口气,签个字就签个字吧,他等着方嫌雪公司开不下去了回叶氏,伸手道:“给我支笔。”
方嫌雪把随身带的笔递给他,道:“你先看看文件?”
叶隋琛现在哪有精力看这些,摆摆手:“不用看了,在哪儿签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方嫌雪给他指了几处地方。
叶隋琛挥笔在纸上签下极为张扬的几个大名,盖上笔盖儿:“行了。”
方嫌雪垂着眸,看不清眼里情绪,轻声道:“谢谢琛哥。”
叶隋琛只想着赶紧把这东西解决,好带方嫌雪去见大老板们去,拉着他起身:“走,陪我去走动走动。”
方嫌雪把文件收好,看到叶隋琛摇摇晃晃的,伸手搀住他:“小心脚下。”
两人就这么亲密地走出去,很快就惹来人们的注视。
看到迎面走来几个老板,叶隋琛招招手,向他们高声介绍:“这是方嫌雪。”
那几人一看叶隋琛就喝多了,说的话没头没尾的,只笑着迎合:“你好。”
方嫌雪也很是无奈,面上尴尬地边扶着叶隋琛,边给两人点头鞠躬。
“他就是上次展会古董陈列的设计人,你们还记得吗?”叶隋琛说话的音量大得仿佛是和耳背的人说的,吵得人耳膜都疼。
两个老板忙道:“记得,记得。”
叶隋琛满意地回头,凑得极近对方嫌雪道:“叫张总、陈总。”
“张总,陈总。”方嫌雪一一向他们问好。
“哎。”
“方家和我叶家可是世交,方家是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做学问的。”叶隋琛眼里闪着光,语气里是炫耀。
原来这人就是近些天来传闻和叶隋琛打得火热的方家的二公子,两个老板不禁对眼前的年轻人又高看了一眼,顺着叶隋琛的话夸方嫌雪。
“方先生年纪轻轻,学识倒是不凡。”张总道。
“是啊,方先生一表人才,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陈总道。
方嫌雪很是无奈,微微颔首:“两位过奖。”
叶隋琛笑笑,把方嫌雪拉到一边:“那两位先聊着,我和嫌雪再去其他地方走走。”
“叶总请便。”
叶隋琛又带着方嫌雪到了好几个包间,挨个和人打招呼,像是家里有什么稀罕的宝物,非要给人展示一样。方嫌雪兴致不高,只是勉强地应承着。
又转完一个房间,方嫌雪站定脚步:“琛哥,我得走了,下次再给我介绍吧。”
叶隋琛也知道他可能是累了,抱歉地拉着他:“对不起啊嫌雪,我是太高兴了。”
“没事。”
“我真的很高兴。”叶隋琛慢慢地走向他,轻轻地抱住他,“我人生最看重的几样东西,家族的企业、家人、你,现在都在我身边。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有我这么圆满?”
方嫌雪不知道说什么,伸手拍他的背。
“高兴就好。”方嫌雪眼神蒙着雾,声音也像来自雾里。
周年庆过后,叶隋琛带着叶隋璐去避暑山庄散心,方嫌雪留在本地,除了去见方母,陪果果画画,就是去见薛宇。
自从他打算走那一步,心像装进一层外壳,感觉不到暖,也感觉不到痛。
有的只是浓重的,无力感。
见方嫌雪站在走廊发呆,薛宇走到他身边,问道:“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方嫌雪望着对面楼上驯鸽的人,那人站在楼顶,拿着旗子做着指令,一群鸽子根据他的指令绕着房顶飞,一次也没有出错。
他想起以前有熬鹰一说,几天几夜不睡觉,能熬过那鹰,就成了它的主人。
大抵,想要驯服些什么,要么是站在高处,要么是付出相应的代价。
更或者,两者兼有。
“不后悔。”方嫌雪道。
其实他知道,他准备的事情一旦做了,叶隋琛肯定不会放过他。要不是他专门挑叶隋琛高兴的时候找叶隋琛签字,他也不会有这个扳倒他的机会。
他利用了叶隋琛对他的信任,可是他不后悔。
怎样的后果,都好过叶隋琛逃脱他,跟别人去外国。
叶隋琛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架空他,剪去他的羽翼,自己要怎样才能让叶隋琛心服?
事到如今,方嫌雪头脑中是一片混乱。他一直都是个很有目的很有方向的人,现在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报仇,还是对叶隋琛的占有欲,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不管因为什么,他必须采取行动。要是让叶隋琛先一步甩开他,那将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没办法放弃叶隋琛。即使母亲和大哥无法原谅他,他也愿意陪着叶隋琛做罪人,可那前提是,叶隋琛愿意低头。
他会让叶隋琛低头。
当年的事,也需要一个交待。他会让真相公之于众,还自己清白,还哥哥自由。
到时候,如果叶隋琛要坐牢,他会等他。
薛宇望着他,叹口气。从他第一次见方嫌雪,就知道方嫌雪是个清醒的人,清醒地走进黑暗,清醒地踏入深渊,这样的人谁也劝不住,因为方嫌雪做什么都并不蒙昧,反而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他还是想给这个忘年的小友一个忠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既答应了帮方嫌雪做坏事,又要劝方嫌雪及时止损。
或许,是他真的不想让这个年轻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吧。
“高利贷很危险,口头威胁完了赶紧还上,滚大了就不好收场了。”薛宇道。
“我知道。”方嫌雪说,“我有分寸。”
晚上回家,叶隋琛已经回来了,他准备好了热饭热菜,一见到方嫌雪就笑着说:“回来了?辛苦了,快过来吃饭吧。”
“我吃过了。”方嫌雪没看他,提着包径直走向房门。
叶隋琛冲他喊道:“我等了你那么久,陪我吃一会儿呗。”
方嫌雪没回答,掩上了房门。
叶隋琛自讨没趣,一个人吃了饭,洗完澡进到卧室,方嫌雪已经睡下了。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吧。叶隋琛心里浮起一阵心酸,早知道,就不答应方嫌雪让他去创业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赚那几个钱还赶不上自己的零头,何苦来呢?
他趴到方嫌雪身边,有兴致地看了方嫌雪一会儿。
方嫌雪的轮廓日渐成熟,已经是个有韵味的男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近些日子觉得方嫌雪越来越深沉,也许是社会阅历多了,整个人沉淀下来,越发有魅力了。
看着看着,他心里突然一动——现在不就是个量戒指尺寸的好机会?
叶隋琛翻身下去把针线盒取出来,剪了一小段线,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他把方嫌雪放在外面的手提起来,拿线绕着方嫌雪的无名指缠了一圈,用手比好长短,然后下去做标记。
他的动作够轻,方嫌雪一点也没醒。他得意地笑笑,收好针线,钻回了被窝。
等他捧着戒指给这小子求婚,这小子一定会吓一跳吧。
黑暗中,方嫌雪轻轻地睁开眼睛,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叶隋琛,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
戒指做好后,叶隋琛特意提前把工作安排好,腾出几天来,专门做求婚的准备。
他都想好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去上班,先给方嫌雪做个早餐,然后叫他起床换衣服,两人可以趁换衣服的时候做一次,接着去他定好的高级餐厅吃东西,然后又可以去酒店做。
戒指什么时候拿出来好呢?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去酒店也可以。餐桌上、床单上,一定要铺满玫瑰。
万事俱备后,叶隋琛忐忑地等待那天的到来。可是当天从一开始就出了差错,他一起床,发现方嫌雪都不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