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天爷似乎不想让她太清静,于是这一天的下午,一个人,来到了冰房之外。
侧福晋高氏,备了厚礼,登门拜访。
看看眼前的厚礼,景娴眼角直抽:“她来干什么?”
凤翎把一盒首饰收好,说:“应该是来拉关系的,可能是让富察氏逼狠了。”
凤衣点头:“两天前,黄格格在花池边摔倒险些小产,当时高氏正在身边,黄格格说是高氏推她,高氏因此被罚。其实当时在场的不止高氏一人,白格格和苏氏的人都在场,可是这几人就是咬定了高氏不放。”
景娴道:“福晋好手段,拼了不要这个孩子也要拉高氏下水。你们去,把她要挟黄氏的证据都毁了,没有这些依靠,看她还怎么闹。”说着挥手:“”我且会会这个高侧福晋吧,她可是个聪明人呢!“
高氏是来找同盟的。
本来她是看不上这个那拉氏的。满族贵女又如何?出身高又怎样?满族女子向来娇贵,脾气刚硬骄傲不知变通。弘历自大惯了,因此最不待见此类女人。而且,有富察氏那个嫡福晋在,那拉氏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没想到啊,这个女人刚进府一天就把整个王府给掀了个底朝上。福晋都让她拉下了水更没想到连自己也栽了跟头。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啊!是啊,房里有那些东西她的能有孩子才怪了呢!好你个富察氏,我就是个包衣奴才你也不放心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弘历也不来了呢?她做错了什么?她没了好几个孩子啊!
这个乌拉那拉氏可真是好手段啊!如今,高家全都外放,她的靠山没了。在王府之中,没了靠山,没了孩子,再没了弘历的宠爱,她才发现生活竟如此艰难。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七彩珊瑚树
那天,那拉氏顶撞福晋,福晋竟不敢责罚,这给了她一个提醒。这个那拉氏,其实应该是专门来对付福晋的吧?敌人的敌人怎么着也不会是敌人吧?所以今天她找上门来,就是想探探这个那拉氏的底细,若是可能她们就联手,左不过一个是生不出孩子的可怜人一个只是摆设罢了。
高氏被引进来时景娴正倚在一个白玉刻莲花的榻子上与凤翎挑选衣料。见她进来,凤翎只是点头:“侧福晋请坐。”没有行礼。景娴道:“高姐姐来了,快请坐,我这里下人惯没规矩,姐姐莫见怪。”
高氏心里直犯嘀咕,这个那拉氏也太……你我同为侧福晋,我来看你你怎么着也该下地迎接吧?自己坐着不动还说手下没规矩,有这么个没规矩的主子下人要有规矩才怪了呢。而且这也是你进府来咱们头一回说话吧?你这口气也太不见外了吧?这要是在以前我非在弘历面前给你上眼药不可。到底是满族女子,直肠子啊!
“从妹妹进府,咱们姐妹也没好好说一会子话,今儿姐姐登门拜访,妹妹可别嫌唐突才是。“高氏说着,打了个帕子行礼:“给第一侧福晋请安了。”姐姐妹妹的可以讲个先来后到,名位却含糊不得,她可不能落下口实。
景娴摆手:“规矩是做出来装样子给外人看的,要是在自家屋里也这么板着岂不是无趣。姐姐快别行礼了,什么第一侧福晋,还不是个妾,谁高又谁低啊。姐姐过来坐,今儿沏了上好的雨前龙井金芽针配天山雪莲,最解暑了。”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高氏也在榻上坐下。四下里打量,心中暗自惊讶,这纯白玉的房子已是绝无仅有,屋内的摆设竟也全是玉石水晶,墙上挂极品的冰绡丝帐,地上铺的是纯白地毯,全屋内外一片雪白又不显单调,只有阵阵清凉。老天,这得值多少钱啊?那拉氏竟这么有钱?
景娴读到了高氏的想法,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包衣出身,没见过世面。凤翎收了东西,凤衣给高氏上茶。
“妹妹真真儿的会享受,这屋子一进来就暑气全消,当真是个好去处啊。“高氏说着,就去喝茶。这当口,凤啸变成女子进来回禀:“主子,皇上的万寿礼准备好了。主子挑一下吧。”
景娴点头,对高氏说:“正好姐姐来了,也帮妹妹看看哪个当万寿礼最好。”
高氏心里又是吃惊。手中这杯茶,茶汤清透,入口沁人肺腑,这是上品雪莲的特点。这也罢了,那茶叶细如金针,在杯中根根直立,聚成一朵花的样子凝而不散,入口清淡而绵密回甘,却是连宫中赏下的顶极龙井也比不了的。这个那拉氏喝的茶竟比皇上的还要好吗?她还敢拿出来招待自己这个情敌?
凤啸那边的人已经拿上来几个盒子,大的五尺上下,小的三尺有余,共有五个。盒子雕工精美,显是出于大家之手。凤啸把盒子一一打开,却是五树七彩灿烂的珊瑚树,珊瑚树枝杈繁出,于色彩空缺处镶着珍珠宝石,日光一照,满屋里流光溢彩。树底下用上品玉石刻海景或海神出海花样,也是雕工不凡。
高氏看呆了。珊瑚树她见过不少,但三色五色的已是少见,何况七色?还一下就五个?
解除心结
景娴却皱眉:“怎么这么小,没有再大些的吗?”
凤啸说:“还有两个七尺上下的,只是颜色不均匀,属下正在想办法。”
景娴摆手:“让他们尽量快点,若赶不及就送这个最大的吧,皇上信佛,把宝石换成佛教七宝。”转头对高氏说:“姐姐莫见笑,妹妹这礼实在拿不出手,就是个心意罢了。”摆手让凤衣拿下去了。
高氏叹气:“妹妹不愧出身大族啊,一个万寿礼快赶上直隶三省半年的贡賦了。”这个那拉氏真有钱啊!
景娴笑:“总不过是当年老皇爷们赏下来的。咱们做奴才的再孝敬回去也不当什么。现在正对西北用兵,国库吃紧,送些好的全当为国分忧了。”
高氏自认才高八斗,也算学富五车、伶牙俐齿,却还是被景娴这些话堵得半晌无言。这丫头说话可真能气死人啊!老皇爷赏的!这是向自己炫耀她家乃满族老姓有数代从龙之功吗?咱们奴才!你是上三旗的,我是包衣,我才是奴才好不好?还为国分忧!皇上用得着你个小丫头为国分忧吗?不过到了这会儿她才算明白,景娴身上的尊贵之气是她再得弘历宠爱也赶不上的,那是一个大家族历经几代积累出来的底蕴啊。
高氏不知该怎么开口,就一直无言。二人又喝了一道茶,景娴才说:“高姐姐此番来是为了打听宝亲王的事么?”
高氏还是不说话。
景娴又说:“最近川陕大旱,几省颗粒无收。王爷协同皇上办理此事,已有半月未回府。相信姐姐不会不知道。那么姐姐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妹妹的态度,怕妹妹日后夺去王爷的宠爱,对不对?”
高氏还真是头一回听人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相比以前那些弯弯绕绕,她倒觉得这么说话更爽快,忙道:“妹妹说哪里话来。自打妹妹进府,揭穿了福晋那些恶毒手段,姐姐那几个孩儿也总算有了仇家。这府里,谁不是对妹妹满心感激的。姐姐此番来……也是……妹妹可别把姐姐当成敌人才是啊。”
景娴转头看她,好一会儿才说:“高姐姐,您是聪明人,我是个直性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妹妹从未把你,或把这府里任何一个女人当成对手。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你父高斌一心要你夺得弘历宠爱,日后生下儿子继承大统,好保证他高家满门荣耀。可是他忘了,他是汉人。就算官再高权再多功劳再大也是汉人。满家的江山又怎么会让个汉人去坐?这也是你怀孕后富察氏对你下手宫中明明有人知道却放手不管的原因。你,不过是两方争斗的牺牲品而已。至于你的做为,对于一个宠妃来说其实并不过分,所以皇上才会打压了富察家偏偏对高家轻拿轻放。”
高氏脸白了。头一次有人这么明白的告诉她这些。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个牺牲品。
见她脸色难看,景娴又说:“高姐姐,人活一世,短短不过百年。与人斗,与天斗,与心斗,也不过是比谁活的命长罢了。放开了心思,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说完就笑:“说实在的,妹妹的处境也不比你好多少啊!”
惺惺相惜
高氏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已猜出大半内情,惊:“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