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伪装进行时(52)

作者:西亚缇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云昭听着他的一番话,虽然这个人她确实认识不久,但有些话还是很中肯的。

她说:“没什么不一样的,你想找个栖身之所,我也是。”

只不过一个早就流连四海,可以处处为家,一个长于樊笼之中,除此之外无处安身。

……

这场雪稀稀落落,直到深夜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马嘉按照原定计划去城西接应人手,云昭便独自避开卫队,顺着主街一路朝宫门走去。

此次行动动静不大,溯幽阁又全在暗处,周遭坊民基本无所察觉,否则整个京城都会陷入无比混乱之中,到那时一切都会难办得多。

云昭穿过街巷,脚印零散地印在身后,沿着来时的路蔓延至此。

雪夜总是最寂静的,雪花落在颈侧,融化时带来丝丝凉意。

她忽然想起之前她抱怨乌南几乎无雪时慕淮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说:“再过两个月都会有的。”

只是那时候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后来对方改了口。

但其实她那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估量着西盛的初雪会有多凉,毕竟乌南四季平和无波,要等一场雪真的需要无尽心力。

现在她感受到了,也并没有像慕淮说的那样等两个多月。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就像在长街上走了很久很久,身后的脚印却在白雪的飘落之中渐渐掩埋,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云昭快步走着,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纷杂沉闷,然而她走着走着,没过多久就慢了下来。

她听到身后有另一种不同频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彻底停下的那一刻猝然暴起。

雪地上映出身后长刀举起的影子,在落下的那一刻被云昭侧身躲过。

云昭劈手架住对方的手腕,长刀被那人的发力压下,离她的脖子越来越近。

此人的装束与那天她在城楼上看到的太子近卫一模一样,均是一袭黑衣,出手狠辣果决。

这人打斗没什么技巧,但力量与爆发力却十分惊人,云昭在接了他好几招后,向后拉开距离,趁其不备腾空以他手臂的力量为支点,踩上了对方的肩膀。

那人刚反应过来便举起长刀朝头顶上方挥去,云昭见状撤力后仰,在落地的前一瞬将银针射入对方脊背穴位。

那人长躯一震,转身将长刀抛了过来。

云昭脚尖一转,借着旁边墙壁的支撑再次一跃而起,刀锋贴着鞋底划过,径直贯入围墙。而云昭在腾空的那一瞬间顺势从腰间摸出银质发射器,银针破空而出,瞬间没入对方眉心。

云昭见到倾宁是在王宫西北向的长街那边。

那时候路边灯笼正散着昏黄的光,倾宁跌坐在雪地里,血迹已经布满了全身。她一手握着剑柄,剑锋刺入泥土之中,堪堪撑着身体不会倒下。

“倾宁!”云昭快步上前,半跪在她身旁伸手扶住了她。

然而她满腹疑问还没问出话来,雪地上便多了另一个影子。

云昭抬眼看过去,发现来人正是元祁太子那个从不轻易抛头露面的近卫。

那人看着她手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发射器,毫无波澜地说:“看来是派去的人不中用,没拦住人。”

云昭扶着倾宁的肩膀,冷声道:“看来太子殿下今日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云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只是这位姑娘不听劝,无奈出此下策。”

云昭一顿,忽然明白了今日守军忽然增多的原因。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是我大意了,当日你出城我就该注意一些的。”

“倒也不是完全如此,若是您这位同伴没有擅自行动,今日还真是难分胜负。”

云昭仰头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宽大的斗篷帽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你想怎么样?”

“太子说了,你可以自行离开。”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她身旁的人,“其他的一个不留。”

“我与太子毫无交集,倒也不必给我开后门,不如今天就试试,谁活着谁离开!”

“姑娘何必偏执,如今城内溯幽阁帮众不及王宫守卫三分之一,都到这个时间了,怕是也没剩几个了,明日太子总要向朝臣交代不是?”

云昭唇线绷直,僵持着不说话。

影卫目光从她们两个之前巡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抛出了最后砝码:“太子目前要铲除异己,清扫门户,如今与溯幽阁联合的朝臣多数已经暴露,还有极少数尚未浮出水面。倾宁阁主,可否愿意指点一二?”

倾宁闭了闭眼,勉力抬起手擦了下唇边的血,又看了眼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昭。她鼻腔里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寒夜里顷刻散开。

片刻后,倾宁松开了紧咬的后齿,无力道:“好。”

那一刻,云昭有些惊奇地偏头看向了她,却只看到低垂的眼睛和满目微红。

她知道倾宁是怎么想的,如今时局危难,那些人明明事先商议好了,此刻却哑了声毫无动静,如今被当做筹码抛了出去也毫不可惜。

然而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倾宁,那个跟她打赌将干粮施给流民,跟她说“乱花渐欲迷人眼,世事与人心亦如此”的人此时毫无骄傲可言。

经此一役,一败涂地。

……

城东早已事先准备好了马车,云昭向车夫交代了几句,又将事先准备好的出城令牌交到他手上,而后便扶着倾宁上了车。

雪中寒气重,倾宁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云昭拿起旁边的裘衣盖到了她身上,又将车内的暖手炉塞进了她手里。

雪中路滑,马车却没有丝毫减速,在廖无人声的长街上疾驰而去。

云昭倚靠在车厢上,恍然觉得此时此刻似乎有些地方与十年前重合了起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车厢,她坐在常洛对面,满手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鲜血。

当初有诸多难处,所以她没有带上慕淮一起走,如今倒是庆幸那些难处,否则这世上怕是要少一个慕淮,多一个云昭。

她掀起车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长街瓦房渐渐苍茫一片。恍然间,她眸色微动,视线的尽头,一户人家白天刚办完喜事,此时门前还挂着红色的灯笼。

然而不过多久,马车转过拐角,那抹鲜红也随之消失。云昭有些无味地放下窗帘,靠回了原位。

有了影卫留下的太子令牌,出城果真顺利了不少。

云昭仰头靠在马车里,听着车轮在雪地里辗轧出闷响。

然而没走多久,随着马匹一阵嘶鸣,马车猝然停下。

黑夜里,车夫的声音透过门帘传了进来:“姑娘,有人过来了。”

云昭右手伸向腰间,握紧了那个银质发射器,左手警惕地握住了门帘一角。

寂静的夜里呼吸声异常清晰,云昭紧绷着脊背,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她觉得时机差不多,想要掀开门帘射出银针的时候,来人的声音猝然响起。

“你要走了,是吗?”

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入耳廓,云昭忽然心下一空,握着门帘的手指有些发抖。

慕淮站在马车旁,隔着门帘,迎合着夜里死一样的寂静。

“没关系,我不会为难你的。”他低声说着,将一卷画轴搁在了马车上,“只是你有东西忘了拿。”

那一刻,云昭心底什么念头都没了,一种无措的空白感渐渐升起,瞬间淹没进了四肢百骸。

当初慕淮跟她说,“说什么都好,总比什么都不说强。”

然而现在她却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从有记忆以来,她在待在暗使司的那些日子里早已习惯了命如草芥,知道有些人甚至连苟活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那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如果她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就好了,这样不到那一天她就再不会胆战心惊。

后来天灯会孔明灯飘离视野的时候,她又在想,如果她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那么在死之前,她一定要将一切安顿好,如果安顿得够好,那么她身边的那个人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云昭紧抿着唇,隔着门帘将画轴拿了进来。

马车再次疾驰而去,慕淮却迟迟没有动。

他一直都没有说的是,他真的很不喜欢看到她那和住前没什么两样的房间,就好像哪天,她就真的像一个短暂的住客一样,连东西都不用收拾直接就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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