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怪,是人。
还是个......女人?
看年纪,大约就三十多,同她母亲相仿。一身素白的裙子,洗得有些发黄,却很干净。发上没什么装饰,挽得倒是极规整。盈盈往那束光里一站,有几分人淡如菊之感。
对视一眼后,她还冲她笑了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拿簪子防备她,还“啊啊”比了几个手势,似乎在安抚她不要害怕。
宫城禁地,住了个女人,还是个哑巴?
看这周身气韵,就算不是名门大家出身,也应当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沈黛仍不能放松戒备,攒着眉试探问:“你是......?”
话还没说完,大门上忽响起一阵“琅琅”的开锁声。
那女子一惊,慌忙跟她一顿比划,沈黛虽看不明白,但隐约能猜出来,“你是让我不要把你的事说出去?”
那女子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露出个微笑,转身便提着裙子跑上楼。
是个哑巴,但耳力没问题,看来不是天生的哑巴,应当是被后天毒哑的。
到底会是谁?
沈黛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若有所思。外头的人正好推门进来,朝她这边走。
这么个荒废的地方,除了她和那神秘女子,就只有那人会过来——那晚在芷萝宫纵火劫走她的人。
而这人,沈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时候她意识虽昏沉得厉害,但还不至于完全昏迷,至少还能看清楚来人的鞋子。
金丝蟒纹皂底靴,鞋后跟还镶了个鸽子蛋大小的翡翠。整座皇城里,只有一个人会这般打扮。
燕居的云纹绉纱随步伐摇摆,天光下有种涉水而来的错觉,见她不回头,也不恼,兀自气定神闲地绕到她前头,拢着袖子,苏元良冲她和煦一笑。
“昭昭,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肥章算双更啦~
本书又名,《你永远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嘿嘿(/ω\)
再次谢谢各位大佬的地雷和营养液鸭,让大家破费啦,么么
第27章
今日天色不大好, 厚重的云翳积压在天上,似是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倾下一场瓢泼大雨。
门窗封锁的小屋就更加昏暗。
分明是大晌午, 光线却阴沉得宛如黄昏, 以致屋里的气氛都沉甸甸地郁结在了一块。
光束斜切过沈黛的眉宇,她微微眯起眼, 漠然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对母子可真是有意思。
元韶容千方百计想让她死,眼瞧就快成功了,她儿子却费心巴力地把她救了出来。元韶容若是知道了, 怕是要气到呕血不止。
“昭昭,那场火实在太凶险了, 你瞧,我为救你, 指头还叫火给燎了,疼得我夜里都睡不着觉。”苏元良递手给她瞧,笑得温和,一副并不打算与她计较的模样。
见沈黛无动于衷,他讪讪收回手, 给自己打圆场:“一点小伤,也不算什么。只要你没事,我受再多的苦, 也心甘情愿。就是这几日我政务繁忙, 实在走不开, 只能委屈你先一个人在这里静养。寂寞是寂寞了些,但至少安全。等过了这段时日,我便接你出去。”
一个人?
沈黛微不可见地蹙起眉。
所以苏元良并不知道,这里还关着另一个人?怪道那哑女不让她说。
可, 不是苏元良,又会是谁呢?
她不说话,苏元良只当她是默认,吊着的一口气略松了下,再去看她。
小姑娘生得比旁人都白,穿一身水红襦裙站在光束里。身影玲珑,有梅花一样纯洁芬芳的味道。他想起那晚抱她离开,指尖细腻馨软的触感,心神都荡了一荡,不禁伸手去够她的脸。
“昭昭莫怕,等去到外面,我们便成亲。”
却听一声清脆响亮的“啪”。
沈黛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力道过重,竟直接将他的右脸扇扭到了左边去,人也趔趄了下。
“成亲?”她冷笑,“我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亲生祖母都敢下/毒伤害的人渣败类!”
苏元良捂着发烫的面颊,愕着眼睛,“你、你......”
沈黛甩着手,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我便告诉你,我也是才刚确定的。这还得感谢你把我带到这儿呢!”
苏元良闻言,越发困惑,“我?”
沈黛冷哼一声,指着窗口那朵紫色小花,“你可知,这花叫什么?那是鬼美人,世间罕见,也极难养活。我曾试着养过,一次也没成功,没想到这里会有。其香虽无毒,但若是同某些草药混合,便会使人致幻,甚至威胁性命。”
“好巧不巧,那些不能与它相融的草药,同皇祖母每日所用之药不径相同。而更巧合的是,这花香,竟和那日华琼身上的如出一辙。怪道那日,淑妃娘娘说什么都要领她过来。”
她边说,边冷眼转向苏元良,“二殿下,你说呢?”
苏元良脸上的神情已从惊讶转为慌张,但也仅是一瞬便平静如初,语气却没了方才的温柔,“你既什么都知道,又为何问我?”
这是承认了,还一副一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那可是他嫡亲的祖母啊!
沈黛拳头在袖底紧握,“善恶终有报。我劝殿下现在就放了我,不然等王爷和爹爹寻上门,即便殿下是皇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放你走?”苏元良不屑地嗤笑,“你知道你昏迷的这几日,外头都发生了什么吗?我准备了一具同你相似的女尸,如今沈家已将她当作你,风光大葬,又怎会来这寻你?”
沈黛眼皮一跳,一口火气烧上心头,“你!”
苏元良笑得越发狰狞,“我?我怎么了?这事你还该谢我才对!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人......”
情绪上来了,他越说越激动,有些刹不住车,到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住嘴。
可沈黛早已听进心里去,“那人......谁?”
苏元良眼神闪烁,改了口:“左右是没人会来救你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出今日,太后中/毒之事就会发酵,到时便是你沈家的大限。你若是识时务,这几日就老实在这待着,好生思索,该怎么为方才的狂言同我道歉!”
他语气凶狠,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镇定,像是怕她再追问,撂下这话扭头就走,还狠狠锁上了门。
沈黛拧眉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想法子逃出去,救皇祖母和沈家,可不能让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得逞!
可是要怎么逃出去?
沈黛四下寻了好几遍,当真是连个耗子洞都没给她留,这该如何是好?
她愁得在地心里直转圈,却有一声细弱又熟悉的猫叫,传入她耳中。
窗上的那个采光的小口,不知何时镶嵌进来一颗橘色的猫脑袋,左右扭啊扭,圆滚滚的身子便缩成长条“流”了进来。
“知老爷!”沈黛欣喜地抱起它,“你是跟踪苏元良过来的?”
知老爷得意地,“喵!”
沈黛笑着揉它脑袋,抬头打量那道口子,忽然有了主意。
“你在这等会儿。”她放下猫,从裙上撕下一片布帛,咬破食指,在布帛上写写画画。疼痛钻心剜骨,她只咬牙忍着,等写完,额上已覆了一层冷汗。
顾不上擦,她将布帛叠好绑在知老爷尾巴上,揉着它脑袋,“帮我把这封信带给王爷,沈家和皇祖母,还有我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
苏元良本想看望完沈黛,就去御书房求见天佑帝,给沈家最后一击。
可顶着这么大一个巴掌印,他委实没脸再见人。
出了语海楼,他就高举着袖子挡在面前,假装是挡太阳,径直坐轿出宫回了他的皇子府。
但他万万没想到,元韶容已在府上恭候他多时,瞧见他,也不废话,直接给他的左半边脸上来了个“花开二度”。
“我为了你费尽心机、忍辱负重,好不容易才把那死丫头摁在宫里,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这巴掌扇得比沈黛还重,苏元良两耳“嗡嗡”,踉踉跄跄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他赶紧爬回来,朝她咳头求饶,“母妃我错了,母妃。但我是真的喜欢昭昭,您就再疼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看着他这低三下四的模样,元韶容恨铁不成钢,“若是旁人,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可她姓沈!是沈家的人!你救下她,那人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