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番外(134)

作者:真真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说是高热吗?怎么连点人色都没有?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大将军您还不知道吗?我们大人气血不足,高热的时候向来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是啊,这都算好的。您是没见到大人昨夜呕血的时候......”

“云峰闭嘴!这没你事了,出去罢。”

“可......”那个唤作“云峰”的校尉一会瞧瞧萧岑,一会儿又拿眼偷觑出声喝止自己的人,神情不忿似想发作,但到底还是扭头摔门而出。

第十五章 挣扎

“你们都退下,让我来罢。”当萧岑见到楚临秋这副虚弱至极的模样之时,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哭。

他微仰了仰头,慢慢靠近在床边蹲下,接过侍婢手中的瓷碗,脑中又一次浮现出去岁于陶都楚府哺药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凑近了才发现,楚临秋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败,便连双唇都微微泛起了紫色,果然已是险症。因为被匆忙扶着放在枕上,那人的头向一侧歪着,几乎连维持的气力都没有了。

不过数月的时间,你怎会病成这样?云先生不是跟你回去了?他为何没有帮你好好调养身体?

萧岑心中满腹疑惑,却在楚临秋含糊不清的呓语中消失无踪。他神情微敛,提起勺子在漆黑如墨的药汁中搅动了一圈,随即舀起薄薄一层送入那人口中。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楚临秋这回要比先前安稳配合多了,喂进去的药汁虽仍是溢出来少许,但总算咽下了小半碗。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许多,只是身上还烫得很,几乎快要烧起来了。

“药也服了,人想必快好了。该是没有萧某什么事了罢?营中还有......”

“大将军,你就当真这么狠心?不......呃,杜某的意思是,好歹夫夫一场,你......不多待会?他昨夜当真是叫唤了你一夜,及至破晓才好不容易消停些。”

“是啊大将军,我们大人嘴上不说,其实他心里是在乎您的。您上回一句缘由也不提便着信鸽携了封和离书回来,翌日、翌日大人就病了......”庄校尉一面说着,一面不时暗中打量萧岑的神色,见其眉头紧锁几欲发作,也就聪明地点到为止。

若不是自家大人严令禁止多谈此事,他直想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对萧岑全盘托出。

萧岑最终还是狠狠心起身离开了,他自进了这屋起,整个人便恍如被蒙上了一块厚厚的黑布,透不过气来。明明知晓这人有太多秘密瞒着自己,且又对廪南四万余将士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却仍情不自禁想要更靠近些,甚至还......还亲手给他喂了这碗苦药。

楚九商,你究竟、你究竟想做什么?既然已决意要断个干净,为何偏要巴巴往萧某跟前凑?你、你怎么就不能洒脱点,从萧某的心上离开?

祖父,您在天有灵,且入一入阿檀的梦罢......告诉阿檀,应该怎么做。

......

“元帅!元帅!出大事了......刘副将?您怎在此处?也来寻元帅?既然到了怎么又不进去?”

“......哦,没事,只是见元帅心情不佳,不便上前打扰罢了。陈将军有何要事禀告?不如就由刘某代为转交罢?”

这将军来时,只见翰臣正手扶门框双唇微抿,静静地凝视着屋内场景,一副心情十分复杂的模样,不免有些疑虑,便探头往里张望。

可不料竟被其抢先一步夺过手中密信,塞进怀里。

“这......这可事关南戎......”

“嗯,是派出去的斥候归来了罢?那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

“怎么?陈将军这是信不过刘某?再怎么说,亲疏有别,刘某会害自个追随多年的主子吗?”翰臣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恰好能挡住屋内萧岑的身影。

“当然不是。”陈将军本人闻言,面上也有些不好看,他心知自己今日算是见不到主帅了,便也不多作纠缠,在叮嘱翰臣一定要将密信亲自递到萧岑手上之后,就不放心地离开了。

人走后翰臣又在廊上站了好一阵子,直到天边又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他这才下定决心踏过门槛朝榻边那道斜卧颓丧的身影走去。

屋内的情景颇为凌乱,四周皆为倒伏散乱的瓷瓶、文书,仿佛正遭了一场大劫。而此间的主人,萧岑则是一身玄甲未褪,随意坐于台阶上仰头望天,为防万一手边竟还摆着一杆红缨一柄横刀。

他在饮酒。

翰臣甫一靠近便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杏花酿,他顿时脸色大变劈手夺过,“将军,别喝了。很快又要有几场硬战要打了。”

“还能有什么战?”

“将军......”翰臣趁其不注意伸出二指压了压胸口。

“诏书已下,‘使臣’亦深入敌营......一切皆成定局。这战,不用打了,打道回府吧。”萧岑突然扬手将酒坛子掷到门边,抬眸斜了翰臣一眼,面上神情似哭非哭,见之令人心酸。

“将军,楚大人一行要如何处置?”

“处置?翰臣慎言。”听到那戳心的三字之时,萧岑急忙以指抵唇冲着部属摇了摇头,“咱们拿什么处置他们?非但不能处置,还得奉为上宾。”

“来!翰臣,陪着本帅喝几坛子!难得今日有此闲情!你我也似乎许久没有似这般抵足而坐了......”

“将军,一别漠北多时,您变了。”翰臣索性也暂且抛下所有顾忌,盘腿而坐,并一掌拍开离他最近的坛封,将其中佳酿一饮而尽,随即大喝了声,“好酒!!!”

“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呵呵。”想起天子曾经的言语,萧岑脑中便再次自动勾勒出楚临秋那张令人爱不得恨不得的脸,或喜或怒,或悲或嗔......于眼前不停盘旋,挥之不去。

莫非我这是又要醉了?萧岑以手扶额,无力地晃了晃头,如是想到。

此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他,并未发现翰臣偷偷又将一坛子酒摆过来,往里头撒了点青灰粉末,“将军,属下早前劝您早做打算......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打算?”

“姓楚的奉旨前来议和,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完事。您究竟想过没有?一旦朝廷真与南戎重订盟约,那天子的下一步打算便是彻底斩除您的羽翼,再随便寻个由头......”

第十六章 诡计

翰臣才刚起了个话头便没有接下去了,但萧岑还是自他的表情中一眼瞧出了未竟之意。

更何况,他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落在悬挂于房中柱前的一柄牛角弓上。

“那位陛下之所以舍得把姓楚的派过来,又在此紧要关头逆天而行,无非是清楚这能轻易挑起您的怒火。一旦您沉不住气率先做出抗旨不遵甚至谋逆之事,他便能凭此处置而用以堵......天下悠悠众口啊。”

“既是如此,退路难寻,反又反不得,那你劝本帅早做什么打算?”

“将军!!!”翰臣突然大喝一声打断萧岑话语,并随手将身边瓷坛掷出关上了门,“如果朝廷真将咱们逼上绝路,怎么就不能反了?这事无非是赌谁占理罢了,只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漠北军被逼无奈......”

“行了!你、你这是疯了?”萧岑略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鬓边穴位,抬手制止了他,“这种话说过就算了,日后莫再提起。”

“将军!朝廷根本不把我等的死活放在心上,更肆意践踏将士们的心血!山谷中东躲西藏的日日夜夜,您全都忘了吗?弟兄们包括您,又有多少次险些命丧黄泉?而这一切,都是拜大岐的‘圣明’君主和那姓楚的所赐!您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着......报复吗?还有老将军......”

“闭嘴!!!翰臣,你既然总拿祖父出来说事,那么我且问一句,何为‘忠’?”萧岑在张嘴吐出这句话之后,忽觉一阵晕眩朝自己袭来,便无力靠过去斜倚在榻上,倦倦地阖上了双目。

“忠?忠君?!将军您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但.....那个‘陛下’有什么值得......”

“你错了。”萧岑勉强竖起一指对着翰臣的方向摇了摇,又搁下,眼下他觉得自己的头重得很,几乎快要抬不起来了,不仅如此,便连神智也开始游离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翰臣解释道,“所谓‘忠’......可不止是臣对君、将对君、士对君,亦是君对民、臣对民、将对民,臣民对......山河。你懂吗?祖父在世时曾逼我发誓,终其一生都不可做出有愧于山河、有愧于百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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