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他和景离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后来才知道,他想错了。
景离和孔嘉洛的关系,是景海笙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的。自始至终,景离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孔嘉洛的任何事。
一直到景海笙参加完高考,他才隐隐地知道,孔嘉洛把景离给甩了,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在景离的书架底部发现了一张大红色的喜帖,颜色像鲜血一样夺目。而景离,似乎永远保持着清冷寡淡的性格,既不愤怒,也不悲哀。
景离的出租屋有一个被布蒙着的画架。那天景海笙很好奇地掀开来看,却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副已然有些微微发黄的纸,上面是工笔细描的人物肖像,俊朗有型的脸庞,坚挺的眉毛,含笑的神情,中间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眼睛。
但景海笙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孔嘉洛。
第8章 念卿
距离景离收到那张喜帖,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可是景离依然保存着这幅画!
景海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邪气,猛地一伸手,就将这张纸硬生生从画架上扯了下来。
就在此刻,他觉察出身后有人。他刷地回过身,看着景离从大门口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身前。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看向自己的的眼神里就像结了冰一样寒冷,脚步重的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三伏天的天气里,景海笙突然觉得出租屋的气氛冷的骇人,忍不住手一松,那张纸就滑落在了他们身前的地板上。
景离慢慢地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颤抖着手伸向地上的纸,抖了许久,才把纸抓在手中。此时的景离,就好像电影中身受内伤的人一般,用一只手强撑着地,才终于勉强的站起身来。
他后退了一步,直愣愣地看着景离。
景离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景海笙,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吗?”
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那一瞬间,景海笙真正地怔住了。
他认识景离四年了,景离从来没有用这么可怕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过话,更何况是对他!
此刻的景海笙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憋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颤抖着吼了出来:“我就是故意的!他已经结婚了,你还留着这个玩意做什么!”
“我愿意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在你眼里,他是可有可无的人,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是你知道我为了画这个,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心血。这里面每一笔,都是我的回忆!但凡你景海笙有一点同理心,你就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你呢?你有考虑我吗?”
“我为你感到不值…”
景离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的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对!”景离冷笑一声,“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哥哥景离是真的爱孔嘉洛,虽然他从来也不说。景海笙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看的明明白白。他整个人就像瞬间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冷的两腿直发颤。他很想开口说话,想为自己的一颗心做辩解。可是此时的他,双唇颤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景离的胳膊。景离侧过了身,闭上了眼,像是强忍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轻轻的说了一个字。
——滚。
“我哥,他骂我了。”景离抽了抽鼻子,差点哭出来,“虽然事后,我们互相道歉了,可是我好难过。”
那是他和景离之间爆发的最严厉的一次争执,此前此后他们都没有再吵过架。关于那副画,景离也再也没有提及过。有一次景海笙借着自己也想学画画的借口,看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关于画的事,景离淡淡的说,扔了。
真的扔了吗?景海笙不信。但是景离这么说,他也姑且这么相信了。
他委屈的直想掉眼泪,唠叨了半天,觉得自己鼻子都酸了。韩歌却不由地笑出声来,“想追你哥,你得好好下功夫,研究下人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投其所好才行。你倒好,直接去触人家的逆鳞,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景海笙撇撇嘴,颇有些委屈,说:“我当时以为他不在家…而且,我也没想到他那么生气,不过是一张没画完的画,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韩歌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坐了起来,饶有兴趣的说:“我教给你几招,你按我说的办,保管有效果。”
他手舞足蹈的说了一堆,什么趁着对方生病给对方做饭啊,什么安抚对方失恋的小心脏啊,什么陪着对方旅游度假散心解闷啊,什么在关键时刻帮对方出谋划策啊,景海笙当时还真信了他的一大套鬼话,事后才知道,每一个失恋的小可怜,在别人的世界里都是活脱脱的情感导师。
他韩歌心里念叨的初恋情人,或者说是暗恋情人,那才叫一个虐身又虐心。不过,那是后话了。
景海笙听他说的唾沫横飞分外来劲,突然就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忙挥手打断他说:“等等,你上次说,我长得像你一个朋友,是你随口胡编的吧?他长什么样,拿照片来给我看看!”
“没了。”韩歌摇摇头,“我上次一生气,全给删了。”
景海笙“哼”了一声,说:“拿不出来,就是骗人!”
韩歌低着头发了半天呆,突然脑门一拍,“对,我录过一个视频!”他拿出了手机拨弄了半天,翻出一个短视频来,递到景海笙眼前。
景海笙凑近去看。这是一个50秒的手持录屏演唱会现场,噪音很大,画面又抖。台上一个人正在唱歌,穿着一身银色闪光的皮衣,留着中卷发。因为距离有点儿远,看的不是特别清晰。
景海笙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有点眼熟,问:“这谁啊?”
“邬义。”
“呃?不认识,没听说过。”
“哦,对了,他现在叫邬念卿。”韩歌指着屏幕中间的人,说:“他是SH-6乐队主唱,也是一个平面模特。”
邬念卿?景海笙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好像听景离说起过。景离是个动漫COSPLAY兼职平面模特,职业相关的原因,大概是认识他的。
“这人看起来也不帅,而且,也不像我啊。”
“那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而且,你也没化妆啊。”韩歌按了暂停,说:“你看,从这个侧脸的角度看过去,是不是很像?”
——这眉眼,这脸型,好吧!好像,似乎,大概,还真有点像。
景海笙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说:“你是不是傻啊,追星也能当真?他们这些娱乐圈的……”
他一语未完,韩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说:“我和普通粉丝不一样。我认识他本人都已经十多年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着我们光武推红的。”
“你们光武?光武娱乐?”景海笙顿时就瞪大了眼,“你,你…你到底是谁?”
韩歌“啧啧”了两声,斜瞟着他的脸,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把我带回家来过夜,你胆子也不小啊!”
景海笙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还不是因为…因为…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还以为你无家可归…光武董事长韩重,是你爸爸?”
韩歌“噗”一声笑出来,“他哪里来的我这么大的儿子啊。”
“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韩歌啊,”韩歌眨眨眼,“韩国的韩,唱歌的歌啊。”
韩歌是韩重的亲弟弟,是光武公司的韩二少,韩副总,大股东之一,这件事,是景海笙后来听景离说的,韩歌本人,似乎很不喜欢借着他哥哥的势力活着。如果不是别人主动问,他根本就不想提。
清早天刚亮时,景海笙尚在迷糊中,韩歌就已经起床了,先是接了一通电话,然后跟他告了个别,就急匆匆地走了。
这个神出鬼没来去匆匆的小帅哥,引起了景海笙的注意。他给景离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光武公司的情况,景离所在的风行传媒,是光武的一个子公司,关于光武的事,景离其实也所知有限。
总起说来是这样的,董事长韩重本人年纪其实不大,现在也不到四十岁,但他成名很早,前半生一直在混黑道。八年前因为纵容手下闹出人命,被判刑十年。因为人脉很广,在狱中协助警方提供线索破案,立了一功,今年年初才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