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有别的事,”白雀将琴凳上落的灰擦干净,打开了钢琴盖,“我本来就不喜欢弹钢琴,谈不上腻不腻,不是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学习却也每天都在逼迫自己学习吗?”
“别弹了,先吃饭吧。”陆林安将白雀的手压在钢琴键上,不让他动作,说完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吃晚饭有些早了。
但白雀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去厨房。
“我来做吧,放假就好好休息。”陆林安按着白雀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
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没过一会就拿着电饭锅内胆走了出来,说道:“你家大米生虫太严重了,可能吃不了了,出去吃吧。”
两人坐车兜兜绕绕来到城里商业中心,听说这里开了一家口味独特的新店,坐落在负一层的门口,里面坐着不少顾客,亮堂堂的店面确实讨喜得很。
“我一直以为是叫螺shi粉,原来是叫螺蛳粉吗?竟然是平舌音。”陆林安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一大碗螺蛳粉同白雀说道。
“嗯?”白雀学着陆林安试了试两种发音,结果怎么也发不出那个奇怪的翘舌音。
“你不觉得读成螺shi粉很有舌头被辣麻了,所以说话大舌头的感觉吗?”
“只有你这种不怎么吃辣的人才会这么想吧。”白雀接过陆林安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微微用力掰开,将压在配菜下面的粉翻个面,轻轻吹散表面的热气。
这是白雀第一次吃螺蛳粉,陆林安猜想的抵触反应并没有出现,比起他第一次来吃时死活不从的模样要从容许多。白雀吃东西向来斯文,吃什么都像是英国贵族在品味下午茶一般的慢条斯理,他不像同龄男生那样的狼吞虎咽,所以也看不出来对食物的喜恶。
他在吃饭时不喜欢说话,陆林安则没有那么讲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白雀并不接话,只是偶尔会点头附和。
两个人这一餐吃到天黑,陆林安还赖着白雀,说现在太晚了,能不能在他家住上一晚上。
白雀点点头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林阿姨岂不是一个人在家?”
“林妈妈说梁嫂也在家,没关系。”陆林安收起手机回答道。
“行。”白雀同意后却意料之外没有得到想象中陆林安的喜悦反应,抬起头,看到的是陆林安震惊错愕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白雀也被眼前刺眼的一幕惊到呆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银饰店面,一个陌生年轻女子挽着许久未见的陆爸爸,温顺地让陆爸爸拿起柜台上的项链替她带上,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耳语,陆爸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将那个年轻的女子逗得捂嘴偷笑,最后在陆爸爸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昵的吻。
“陆林安?”陆爸爸像是察觉到了,也看向了两个孩子这边,在对上陆林安不可置信的视线时,像是被火灼伤一般地移开了视线,心虚地放开了揽在怀里的女人,那副躲避的模样,陆林安和白雀实在想不到什么借口还能替他做掩饰。
☆、第七章
陆林安的家里吵翻了天,林妈妈几乎把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得粉碎,木棉被林妈妈吓得躲上了二楼低声呜咽,陆林安害怕林妈妈会受伤,上前拦住几欲崩溃的她,却又不敢用太大力气,被处于愤怒当中的林妈妈一把推开,没有站稳的陆林安重心不稳直接坐在地上,手掌直接按在摔碎的盘子上,钻心的疼痛让他低呼出声,碎片扎进了手心,鲜红色的血液咕涌而出,在掌心流淌蔓延,染红了被砸出裂痕的白色瓷砖。
本就已经遭受了一波打击的林妈妈回过身又被陆林安手上的惨状吓得惊声尖叫,连忙俯下身子想要看看陆林安的伤况却又怕弄疼了他,最终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原地颤抖哭泣,不知所措,连应急处理都忘记了。
林妈妈是个大家闺秀,陆林安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无措颤抖的模样,陆林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她,现在说的一切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只能替她拂开地上的碎片,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想要化解折磨着她的愤怒。
“没事了妈妈,没事了。”陆林安皱着眉握住疼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安抚着埋在自己肩头失声痛哭的林妈妈,林妈妈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在此期间陆爸爸一直站在门口,天色已经很黑了,只有院子里的声控灯会因为屋子里妻子疯狂砸东西发出的响声而亮起来,他不敢进门,又想冲进去求得原谅,左右行不通,只能在家门口急得来回渡步,好一会过去了,屋子里愤怒的声响终于伴随着一声惊叫消失。
门终于开了,在陆爸爸终于下定决心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出来的并不是林妈妈,而是陆林安,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疲惫的声音说道:“爸,到外面去说吧,别在家门口。”
父子两一前一后走在老旧而熟悉的街道上,陆林安的手揣在口袋里沉默着往前走,跟在身后的陆爸爸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赶不上陆林安的步伐,他们找了一个还在营业的快餐店,坐在角落里,陆林安一路沉默,看不出来喜怒,连父亲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没有等咖啡端上来,陆爸爸就率先开口了,他还想挽留这段婚姻,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家庭。
“对不起儿子,但爸爸也不容易,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他们都说我吃软饭,后来爸爸发迹了,你和妈妈一直不愿意搬过来城里和爸爸一起住,爸爸一个人一直不被家里人重视……我在那边太孤单了。”
“安安啊,你可以不和你林妈妈告状的呀,你应该知道的,没有人能代替你和妈妈在我心目中地位。”
陆爸爸因为激动,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相比他的慌乱,坐在对面的陆林安就太平静了,平静得让陆爸爸心里发怵。他猜测陆林安可能会愤怒地控诉自己,会失望地摇头,甚至会安慰自己,却没有想到他在听自己说完后竟然笑了。
这还是陆爸爸第一次看到嘲弄的笑容出现在自己温柔随和的儿子的脸上。
“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连认个错都做不到吗?”陆林安没有再看着自己的父亲,扶着桌子起身,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多待下去了。
“接下来我会照顾林妈妈的,你回去吧。”
陆林安走得决绝,陆爸爸甚至没有勇气喊住他,早在他缺失的那些时光里,他的孩子变得比他更高,更英俊,更有责任感,也逐渐和他变得疏远,推动着这个孩子成长的岁月也带走了他的父亲青春时残存的傲气,作为父亲的男人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自己曾经在乎过的不肯服输的岁月尾巴烟消云散,一切属于男人的虚荣与自尊心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庞的少年,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爸爸一直在家附近徘徊,似乎还想从林妈妈这里下手,而林妈妈眼不见心不烦,动身前往了亲戚家里散心,没有给陆爸爸留下什么机会。
留在家里的陆林安被父亲几次三番的动作惹得恼火,当着父亲的面狠狠摔上家里的门,将父亲想做的挽留全部堵在门外。
闹得翻天了,学还是得继续上,陆林安在学校里的表现与平时并无二样,但几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是从风言风语中听出了些许端倪,几个不善言辞的男生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陆林安,只能举起拳头告诫某些人少说点别人家的闲话。
“安哥,今晚出来玩啊?”王一帆拍拍陆林安的肩膀,在看到他点了点头后,松了一口气,“我们几个请你吃烧烤吧?”
说是请他吃烧烤,但陆林安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大多数时候是抓着酒杯,在一边沉默着听朋友聊天,偶尔会微笑着附和朋友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的脚边堆着几个空酒瓶,到最后朋友才发现陆林安有些喝多了。
他的动作迟缓了很多,眼睛里水雾蒙蒙,同他说话的人都像是对着他吹泡泡的金鱼,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在不停地动,他尝试着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别人的问题,却不像平常那么耐心,似乎是被问烦了,不高兴再说话了,就耍赖皮一般趴在桌子上,背部随着呼吸微微欺负,和他一起来的朋友喝得都不少,根本拉不动醉成一滩烂泥,还高他们一个头的陆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