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金枝(43)

作者: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除去不明所以的那几位,好多都在幸灾乐祸,暗叹幸亏去的不是自己。

这道旨意在有些人看来,更像是建元帝厌恶方鸿卓,继而牵连到江元白,故意假借左迁一事,明升暗降,将江元白调离京城,去了虎狼窝。

京城好似在酝酿一场暴雨,憋闷了数日的天,陡然阴转下来,在众人躲避不及之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继而便是闷涩的打雷声,闪电犹如在头顶劈开的银蛇,极快的照亮天空后,带来阵阵轰隆。

孟氏与陈承弼看着从宫里来的内侍,耐着性子与其周旋了半晌,那内侍铁了心思,不见着陈怀柔,绝不单独回宫。

双方正僵持着,陈睢跟陈怀柔便同乘一把油纸伞,急匆匆的提裙跑进长廊下头,各自抖着衣裳上的雨珠,也没看到前厅内侍正焦灼的望着他们。

“乡君,你可算回来了。”尖细的嗓音凭空响起,内侍迈着小碎步跑到两人跟前,熟稔的行过礼后,开始传递建元帝意思。

陈怀柔听了会,不由蹙紧眉心,疑惑道,“皇上叫我进宫,没听错吧,是不是叫我娘过去,或者叫我爹过去?”

左右不会单独唤她。

内侍笑眯眯的晃了下身子,“乡君快去换身衣裳,随老奴走吧,皇上有要事与乡君商量。”

孟氏与陈承弼看着陈怀柔上了马车,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孟氏倚靠着陈承弼,忽然拧着他的胳膊肉一转,慌乱道,“要不然你跟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如此神秘,要不是看在内侍是服侍皇上几十年的老奴份上,我真要两马鞭把他抽倒在地。

也不说前因后果,就说要带小柔进京,弄得我精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夫人别怕,我在这,皇上不会为难小柔。你不要顾虑太多,他只是有事找小柔,若不然,哪能这般客客气气来请,早就五花大绑送去刑部。”

他分析的太过理智,于是孟氏将剩下的火气悉数发到陈承弼身上后,这才躺到床上,精疲力尽的合眼等待。

马车从沛国公府驶出的一刹,远处亭榭中身穿玄色长衫的江元白慢慢从廊柱后走了出来,他目光森冷,惊愕的情绪尚未恢复如常,便快马奔到此处,他不知道过来作甚,因为过来后他什么都不能说,可他又无法安然留在府里。

他凭着本心,像个贼一样躲在此处,悄悄窥视陈怀柔赴宫城的背影。

“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犹如平地声起,江元白抬头,远处天空窜出一道白光,随即噼啪的蜿蜒上升,直至达到最高处,簌的一下绽开,释放出五光十色的绚烂。

周遭鞭炮声此起彼伏,流光溢彩的烟花不断地升腾绽放,又黯然坠毁。忽明忽暗的夜空里,雨点就像密密匝匝的牛毛,冲着人脸,迅速而又密集的砸了下来。

裹挟着烟的气息。

江元白慢慢攥紧衣袖中的信件,他知道,这夜过后,沛国公府便再不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了。

作者有话说:贴了三贴膏药,实在不行了,要去睡了,晚安宝贝们

第37章

夜雨簌簌而下, 打在藤枝上发出细密的响动,明昧不定的夜空里,无数银白的点仿佛眼花缭乱的星辰, 坠落, 泯灭。

手中的纸被攥的皱皱巴巴,江元白慢慢松开, 身后人低着嗓音,虽然极力想要平静,却掩盖不了话中的焦灼, 江松脚一跺,咬着牙催促, “公子,这信, 还往外送吗?”

若是今夜送出,快马加鞭昼夜不歇,最快两日便能抵达司徒宏手中。

只是,信里的内容,关系到当年孟大将军病故真相, 亦关系着司徒宏的清白。

过去了这样久,饶是靖国公胡搅蛮缠去吏部和大理寺敲鼓鸣冤,杜兴平和他儿子杜念远还是好好地待在府里, 没有受到任何惩戒。

江元白知道建元帝在保全杜兴平, 可这份保全后面, 是不是又牵扯到什么利益关系,使得建元帝必须保他。顺着这条线索抽丝剥茧,查出来当年的真相,足够令人惊惧。

他久久没有回应, 只是将目光停在马车消失的地方,脑中思绪如云海翻涌,短短一瞬,他仿佛思考了整个人生。

暗暗地一声吁气,江元白回转过身子,看着江松紧张的脸,淡然抿着唇,“司徒宏知道信上内容后,会不会不计后果直捣京城。”

江松错愕,却重重点了点头,“肯定会。”

江元白不了解司徒宏的为人,却知道他能够忍辱负重潜在西南,心志定然非常人能及,一旦被他知晓当年真相,势必会孤注一掷,倾其所有为司徒家报仇雪恨。

那将是个无法预知的孤勇与决绝。

不单单是司徒宏,所有跟司徒家有关联的事和人都会受到牵连,尤其是沛国公府。

这个真相,于沛国公夫妇而言,亦需要时间来消化,孟大将军的病死,皇室对孟家的宽恩厚赏,有几分是为着孟大将军的战功,又有几分是为着成全明君的称号,更或者说,建元帝实则是为了掩盖真相顾布迷阵,惺惺作态。

杀死孟大将军的,根本不是突发疾病,而是他堂堂天子,建元帝。

本朝最后一个大将军,竟然死在他终生效忠的帝王手里。

权势过大,终究会成为夺命鸩酒。

在此之前,江元白或许没有想过娶陈怀柔为妻,他只是不甘心不情愿她嫁给旁人,他告诉自己,破坏陈怀柔与陆蹇的婚事,是因陆蹇踏入了夺嫡的阴谋之中,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在沛国公和陈怀柔身上发生。

可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知道,所有的借口终是借口,不管日后谁会迎娶陈怀柔,他都不愿意,他都会破坏。

在他根深蒂固的执念里,在他不愿承认的真心里,他早就默认了陈怀柔的存在,早就把她当做自己最不愿与人分享的亲密。

建元帝忌惮位高权重的孟大将军,在其得胜归京之际,私授彼时尚是副将的杜兴平以秘药将其杀死。恰巧被司徒宏察觉出杜兴平的诡异,他错就错在,不该写信回京,给了建元帝灭口的机会。

司徒宏成了叛国者,满门遭诛,有口难辩。

为建元帝鞍前马后铲除权臣的杜兴平,自此官运亨通,一路坐到兵部尚书的高位。

江元白忍不住冷笑,若非司徒宏错信建元帝,当年必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且凭着他骁勇善战,屡获奇功的份上,仕途定会一路青云。

当时的朝廷,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不多,建元帝之所以没有兔死狗烹,灭杀杜兴平,想必也是因为在司徒宏这里出了岔子。

否则,他宁可要一个忠义两全的司徒宏,也不会要一个知晓他机密的杜兴平。

皇室,果真是最歹毒的存在。

内侍一路疾走,方到书房前,便有两个婢女眼疾手快的打起帘子,随行婢女在陈怀柔上阶后,这才收了伞,走到外侧抖了抖雨,房门咔哒一声合上。

陈怀柔打眼偷偷扫了一圈,房中不止有建元帝,还有他最宠爱的贵妃,贵妃圆润,明眸之中闪着精光,她见陈怀柔,便殷切的起身,上前,陈怀柔往后退了步,问安后微微垂首。

“真是个标致的美人,满朝上下,我竟没有见过比乡君更好看的姑娘,皇上,就连咱们的五公主,也自愧不如呢。”她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叫人听了骨头都能酥上三分。

建元帝抿唇轻笑,他将手中的奏疏批改好,内侍将其摞成一列,朱笔横在案上,他喝了口茶,极其和蔼的叹道,“金玉堆里养出来的孩子,自是好看又娇俏。”

陈怀柔有些摸不清头绪,她也不好插话,就在那听着建元帝与贵妃二人一唱一和,说了大半晌,忽听建元帝咳了一声,叫自己的名字,“小柔,你爹娘做事不急,将你拖到现在也没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她好像明白过来,建元帝这是想给自己找郎君,这种事情,怎好麻烦别人,尤其是他找的指不定是什么歪瓜裂枣,即便是好的,也总会觉得别扭,就像有人老在自己身后盯着,时不时会给皇室打报告一般。

她连连摇头,坚定道,“回皇上,贵妃娘娘,我爹和我娘已经给我看人家了,我们互相见过,彼此也都满意。”

言外之意,不劳你老人家费心。

建元帝恍如吃惊一般,“哦”的一声,疑惑地望向贵妃,贵妃亦是做惊讶状,依旧和颜悦色的问她,“是哪家公子,瞒的真是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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