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路漫(4)

大年初一的饺子,文霜华和叶心芝会在唯一的饺子里,包上一角钱硬币,谁能吃到,代表着一种福气,而文蚕基本上每年都能吃到这个幸运饺。只是这个福气,文蚕暂时还没有深切体会。

吃完了早饭,一大家子起身去二伯家拜年,文家的所有人都会在那里汇集,那里有文家的家魂,文蚕的奶奶。和很多大家庭一样,一个精明老人的凝聚力是十分强大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一些有的没的,文蚕大伯、文蚕二伯和文霜华聊的多是些家长里短、附近八卦,再带上些不能验证的个人意见。真正让人耳目一新的,还是文涛的见闻和观点,当然,最后他会把话题再扯到走出小县城的主题上,不得不说,潜移默化中,还是让人产生了不小的动力。

文蚕的奶奶,除了腿脚稍有不便,精气神都出奇的好。她也会回忆自己的过去,会谈到自己年轻时作为**去北京被**接见的场景,会谈到当时刚生下一个女孩没多久,由于去北京见**,就托付给娘家人照顾,结果娘家人重男轻女,没怎么照顾,她从北京回来,女孩就基本没什么生气了……导致她现在只有四个儿子的状况。

很默契的,所有人都没有去问为什么是托付给娘家人,而不是给丈夫照顾,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般。于是,文蚕的二伯没什么顾忌地说道:“那个时候,爸(文蚕的爷爷)根本就不着家,一天天往外边跑。”文蚕的大伯和文霜华都会附和,表示如果没有文蚕奶奶的照拂,家里不会过得那么好。文蚕听罢,悄悄看了一眼文霜华,心里吐槽:“原来这也是有家族传承的。”

文蚕还是很佩服自己奶奶的,那个时候的中国,那个时候的小县城,一个六口之家能吃饱饭已经实属不易,在文蚕爷爷基本不管事的情况下,文蚕的奶奶拉扯大了四个大小伙子,且四人的生活,在当时看来,已经相当不错。精明且很有算计,是文蚕对奶奶的评价。至于文蚕的爷爷,去逝已有将近八年的时间,那个时候,老叔文涛还没有成婚,还没在上海安家,那时,大堂哥文渊的行动坐卧还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时,二堂哥文闯还在为走出小县城而努力奋斗之中,那时,文蚕还会时而被文霜华拳打脚踢一通。爷爷已经在文蚕的脑海里影像模糊了,只记得他也很喜欢拉着脸,也很喜欢瞪眼、发脾气,于是,文蚕不禁又偷偷看了一眼文霜华……

从大年初二开始,文蚕的大伯、二伯和文霜华会分别大摆筵席,请全家人吃饭。饭桌上,觥筹交错之余,有个老黄历的传统,从文闯开始,直到文焱,每人来一段类似演讲的阐述,说什么都可以,大人们一致觉得,这是个难得锻炼小辈的机会。文蚕虽然觉得这很无聊,但也没有反驳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说些个吉祥话,心里极不情愿。这里边,文闯聊得最有思考性,文焱作为最小的发言者,也最能获得大人们的赞赏。

由于小一辈都在上学,文蚕的奶奶也不适宜喝太多酒和凉的东西,大人们便想了个办法,把可乐放锅里煮沸,再放些姜丝,别说,用了这种办法,没有了丝毫喝可乐的快感,瞬间有了一种品尝养生饮料的感觉。直到过了好些年,那时文蚕已经参加了工作,并有了女朋友,文蚕尝了尝女朋友沏了热水的姜红糖,发现和那个时候大人们自制的可乐煮沸加姜丝的味道差不多。为什么大人们就没有考虑考虑红糖煮沸加姜丝的策略呢?那可是省钱得多,且是真真正正的养生饮料……

大人们自制的饮料中,还有一款也是让文蚕难忘的,就是茶水加白糖,那绵绵的甜味,确实掩盖了茶的涩味,口感好了很多。又是很多年以后,文蚕尝了尝随处可见的绿茶、红茶饮料……原来这个套路是可以用来赚钱的!

等各家的宴请完毕,年也就过得差不多了,热闹的景象渐渐归于平淡,小县城遍地铺满了红彤彤的鞭炮屑,大概需要大年初六或初七才会有人稍微打扫一下。且打扫也是随意往墙根或阴暗的角落一堆,全靠自然降解。

小县城慢慢回归机械性的运转,文蚕也继续了规律性的生活,且心里对开学的期盼越来越强烈。毕竟,那里有自己想闻的空气,想做的事情,和,想见的人。

随着文涛带着一大家子回上海工作,文闯重拾心情回上海学习,不属于这个县城的人和事也逐渐、再次被剥离了出去,只给这个县城留下了些话题和谈资。

当一切都归于正轨,开学的日子也随之到来了。对于开学,文蚕还是很欣喜的。因为在学校的文蚕,和假期居家的文蚕,简直判若两人。

文蚕喜欢踢足球,他所在的班里,会踢足球的人凤毛麟角,而能如文蚕般踢出赏心悦目感觉的,就他一人。不过,别的班级却都喜欢挑战一下文蚕所在的班级,文蚕便会恬不知耻地想,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恋是青春期男生的通病。

说来也怪,高二上学期,文蚕和其他班几场球踢下来,最差的战绩也是平局,还经常能赢一两个球,而文蚕基本场场有进球,被同学们无限信赖,有时候文蚕在前锋的表现差强人意,同学们还是会无条件地支持他,让他待在前锋的位置,给他塞球,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对文蚕来说很是美妙,进球的刹那心情也是激动的,但文蚕总会表现得尽量平淡,甚至会表现出做错事孩子般的羞涩,踢进球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文蚕一直对自己的这种心里活动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时候,高二的语文还不像高三般紧张而无趣,语文老师会留出三到五分钟的时间,给同学们做自由演讲,每节课指定一个人,让其提前做准备。文蚕很喜欢这个环节,他会把这三到五分钟充分利用起来,他喜欢看着下边坐着的同学们,因为自己设计的语言或开怀、或会心的微笑,这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很难想象,文蚕在家里,对着长辈们,捏着鼻子不想说话,但在教室里,却喜欢这种并不令人生厌的张扬,为什么在家就张扬不起来呢?文蚕沉默着想了想,确实张扬不起来……

文蚕高中这一年半,喜欢仿照当时流行的小说写些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且,竟然在年级组里,有着那么几个喜欢传看的读者,于是文蚕的这种劲头就更足了,他欣喜自己手写的东西在年级里被传阅,甚至上课的时候,也被争相阅览的感觉,也许这里包含着肯定,而当时的文蚕,缺的就是肯定。

文蚕还喜欢把语文老师留的作文写得出人意表,思路迥异,他喜欢老师拿着他的作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咂舌:“这样的作文,放在高考,不是六十分,就是十六分。”看着同学们好奇的眼神投过来,文蚕腼腆中带着激荡,于是,只要有可以让自己过度发挥的作文题目,就绝不放过。可能老师后来也发现,自己的警告或是赞誉刺激到了文蚕,便不再评论文蚕写的作文,顶多读一读比较好的语句……毕竟班里那么多的学生,真被这么个不知轻重的货带偏了得不偿失。

总之,文蚕在学校,有着令其身心愉悦甚至激荡的事情可以做,他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也对,青春期的男女,又有谁会甘于平淡和平凡?大多喜欢被人肯定、或赞誉、或好奇的虚荣。

开学的第一天,青涩男女们会面带笑容审视着身边这些一假期未见的稍感陌生的同学。当然,有一半以上的人进了教室便趴在课桌上看书学习,不说一句话,而这样的同学基本都来自于小县城所辖的乡村,贫困县下的乡村,条件可想而知,没人知道他们将面对怎样的境况,考学,似也是他们脱离这里的一条捷径。

而另一边,谈论着绿肥红瘦的同学们,会聊些有的没的毫无营养的话。那些一假期未见的情侣们,抓紧时间聊些神秘的事情,反正在文蚕看来,很神秘的事情。

当时的高中,早恋这件事实属少数,一个班里,六十来人,能有三四对情侣的规模,且早恋的同学基本来自生活较宽裕的家庭,家大多都安在县城。当时觉得早恋的同学,是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存在,经常玩一些,把鞋带相互系在桌角的幼稚游戏,让文蚕对情侣间的兴趣点,产生了诸多不解的联想,难道恋爱真的让人年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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